紅龍菓

幼年的純稚,青春的奔馳,老來拙實,也許一般人就是這樣的一生。但如果可以用四分之三的老,加上五分之四的幼,來換取六分之一的青春,你可能願意嘗試也說不定。

青春是藍得近乎透明的海;青春是小小雲彩在旁的明月;青春是吹過柳梢兒的風;青春是河水轉彎時興奮的呼嘯。

你也有過青春,只是距離愈來愈遠,歲月像一頭大象,怎麼拉也拉不住;你也會臨近青春,歲月像河流到了出海口,無邊無際的景象也許會把你嚇一跳。

而我已早早攀越過青春的山嶺,在下坡的道途上,自然的力量不斷地把我往下推,我用腳跟小小的抵抗,那是作勢的、沒有必定要停下來的抵擋。

當我在一小塊平緩的路邊小憩,回頭看時,發現遠遠走過的山路邊,有水聲流過的山路邊,開滿了野薑花。

野薑花又稱蝴蝶花。不是嗎,那純白隨風搖曳的,不就是蝴蝶?不就像我們心中飄逝已久的青春歲月?

客廳內擺了一株野薑花,倒不是為了懷想已逝的青春,只是它的香氣。

有一次內人經過市場,看到成束的野薑花,就買了回來,不消幾分鐘,香氣便充盈了整個屋子,清幽不俗,略無雜味。

她只是隨口說:「我們何不種一棵?」

我記得服務學校的僻遠牆角邊衍生了一大片。隔天我就挖了一株小苗,種到後院的牆下。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種了野薑花小苗之後,便完全忘了這回事,直到聞到花香驚覺地趨前一看,花苞已開過半,兩個人嘆了一口氣:我們真的疏於看顧它了。

花謝不久,根部又冒出了新芽,這次我們說好,要一吋一吋地看它成長,過了幾個月,新株便又含苞,這次真的要把這株花的香氣好好地保留住,一些許也絕不讓它流失掉,這是前回對它的愧欠。花真的開了,在它要展開花瓣、吐出氣味的前一刻,我們有如詩人用荷葉捧著一片月光般,不敢怠慢地把它移入屋裡,雖然插在有些俗氣的大型保特瓶內,但誰看見呢!總是有我們無上的誠意與愉悅。

少年老成,人就少了情緣;青春而純稚,卻有另一番不可名狀的樸素。

在我青春歲月時,真的有一大片野薑花,我記得。

大一時(三十年前的事了)有個週末,同寢室擔任學校幼幼社社長的政治系學長,邀我參加幼幼社的迎新露營,地點在北勢溪畔。

十月中,對於才由經年炎熱的南方北上求學的我來說,夜晚的冰涼真的是難以抵禦,夜間的活動告一段落,就寢時,隔著帳篷,隔著睡袋,我就感覺到從沒體驗過的冷,那是種一丁一丁沁入膚骨的刺寒,夜深一些,刀寒就加深一些,讓我整晚輾轉反側,不敢求救,我一度以為魂魄就要哆嗦著離了去呢!

隔天學長問起好睡嗎,我只傻憨地笑:還好。

我記得那種冷,那是我再也沒遇過的冷,因為在那一層層冷冽之間,也流淌著一陣一陣幾乎伸手可觸及的,透明清澈的野薑花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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