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音樂表演，我們班用直笛吹《國境之南》，大家都吹得好，路飛除外。
明眼人都看得出：路飛躲在人堆裡，搖頭晃腦好像在吹，其實，10根手指頭連動都沒動。下了台，我請他過來：「你這是濫竽充數嘛！」「老師，什麼爛魚？」連濫竽充數都不懂？我只好重講一次故事，希望他自今日起，勤練笛藝，別當台上的「竽」。
在我們學校，沒人不認識路飛的。橡皮人，整天趴桌上。功課不寫，做事情慢吞吞，你講課，他跟你東拉西扯，正經的問題答不出來，與課業無關的事，比誰都有興趣。更扯的是，上美勞，沒有水彩用具；要寫書法，他兩肩一聳，忘了拿。孔子說宰予晝寢，是朽木不可雕也，路飛也是。
代課老師創造奇蹟
每回經過音樂教室，就看他可憐兮兮在後頭罰站。「直笛沒帶？」他點點頭。其他同學補充：「他連音樂課本也不帶。」我搖頭，他繼續罰站。
上個月，音樂老師休產假，請了一位代課老師來。路飛依然不帶直笛，不拿課本，連老師發的譜，也全被他弄丟了。下課時，別人都出去了，他沒有，代課老師有備用直笛，留他下來補課。
「這麼按，懂不懂？」
路飛不說話，笨拙的按著，明顯按錯。
「快對了，再一次。」
嘟？聲音其實刺耳，老師卻聽出來：「對了，吹瑞試試看。」
瑞？
「哇，好棒，你能不能一次吹出都和瑞。」
都？瑞？咦！音都對了。
「太棒了。」老師讚美他，「你會二個音了，再試第三個好不好？」「好。」聲音很小，但我也聽到了。
下課10分鐘，他7個音都會了，指法當然笨拙，但他真的在吹直笛耶！
自此後，路飛的直笛每天都帶來，有空就練習。原來他不是忘了帶，是動作慢，沒學好，人家都往前進了，他卻孤單的留在原地，一個小五生，連基本指法都沒學會的孩子。
這當然不是講一個天才少年被埋沒的故事，卻是在記錄一位用心的老師；她不是音樂本科畢業，卻能看見孩子發出的求救訊號，給他回饋，協助他，讓他不再當台上的「魚」。
《可能小學巡堂筆記》王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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