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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宜

古時,生於帝王之家的兄弟們,在身為皇子時,彼此的關係為「家人」。有朝一日,某位皇子登基為帝,則皇兄弟的關係立即轉為「君臣」。若皇族兄弟中,有人犯了忤逆犯上的罪行,遭貶為庶民或奴,生死就全看皇帝主子的心情了。

在彼此的位階上,家人關係平行對等,家臣與君主則具上下之別,家奴與主子間的階層差異更懸殊,家奴卑微的地位,與主子隔著如天地般遙遠的距離。

現代組織中,員工亦可分為家奴、家臣與家人三種不同類別與層級。若是家奴級員工,基於懸殊的尊卑地位,企業主對應的態度是輕蔑與鄙視的。由於可替代性強,故不太關心家奴的學習與發展,對於其犯錯的容忍度亦低。家奴的經濟價值如同拋棄式耗材,能用則設法榨乾所有,無用則棄之如敝屣,毫不手軟也毋需特別珍惜。

若是家臣級員工,因其擁有專擅之知識或技能,可替代性較家奴低。企業主基於重視其貢獻,對待之態度較為尊重禮遇。家臣的經濟價值有如資產,妥善運用可為業主帶來豐厚的利益,故關注其充電狀況與才能發展,也較願意給予嘗試錯誤的機會。

若是家人級員工,則表示已由從屬關係昇華進階,形成宛如親人血緣難以切割。獲企業主視之如親的員工,已跳脫投資報酬率之價值衡量。有病痛時,關心其健康更甚於生產力;職涯臨瓶頸,為其前途憂愁操煩;逢喜事時,則仿如天下同喜。

當營運獲利時,對分屬家奴、家臣與家人層級員工的分配心態亦不同。

與家奴間,屬金錢與勞役之單純對價關係,在取得勞役之時,已付出相對報酬。銀貨兩訖之餘,額外獲利是本家之事,與家奴無關,不必談啥利潤共享。若有額外打賞,家奴應該叩謝主子隆恩。

和家臣間,屬論功行賞的獎酬關係。得依其戰功,酌予封賞些獎勵,方能激勵肱股重臣繼續賣命。但家臣的地位再高、貢獻再好,終究是為主子打工的外人,分享利潤自然比不上自家人。對已晉升為家人階級的員工,比較績效優劣與紅利多寡已無太大意義。與家人共享經營成果,本就是企業主苦心經營的目的之一。依親近與互動程度,或許才是分紅的考量因素。

員工自覺是企業主的家人?家臣?還是家奴呢?若由外圈看內圈,總憤憤不平於差別待遇。原因之一,是雙方對彼此的定位有所歧異。做牛做馬並不代表高價值,阿諛逢迎不等同與主子交心。原因之二,是講求一視同仁的公平對待,未能看透人己親疏有所區隔的人性。原因之三,是僅期待企業主另眼相待,卻躊躇於竭誠效忠、不離不棄、時刻關心等相對投入。

至於,在企業主心中,員工是家人?是家臣?還是家奴呢?家奴,為生活而戰;家臣,為主人拚戰;家人,則為自家人奮戰。企業主想吸引壯士來歸並為己效命,總設法塑造親民愛民的形象。但若未能善加禮遇或惜才愛才,員工終將感受自己在企業主心中的真正定位,一有更好的機會便琵琶別抱。

員工想獲得家人級的尊寵,努力投入與承諾,企業主不見得領情。企業主想攏絡員工進入內圈,叛逃的個案卻時有所聞。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關係之經營與培養需要雙方均具意願且投入資源,否則,雇佣關係終究只是家奴與主子般,永遠隔著一道遙不可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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