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奕靜
灰濛濛的天空被城中的華廈切割得殘缺。城中的空氣散著生活的緊張與無奈,在溽暑中被過於張狂的炎日,煮沸、蒸騰。
搭乘前往陽明山的公車,讓身軀隨著顛簸擺動,喧囂與嘈雜被我遺留在身後。擁擠的都城有著過多的人口,那是都城無法負荷之重。每個人的呼息,每一台機械隆隆作響,每一座繁華的代價浮升在悶熱的空中,即使到了夜,仍有餘怨似的濕熱。輕巧躍下公車,我尋著多年來的記憶中的小徑,來到位於陽明山腳的無名小丘。鋪上一張蓆子,仰臥或者箕距其上,等待夜的來臨。當絢麗的艷紅褪去,黑藍色的夜浸染天際。他來了,他們來了──夜空的星和山林間所有的氣味與聲響。
我慣於稱呼這座小丘為山城。它是山林間所有生物的城,在獨立的夜中寂靜得繁華。我縱容自己暫且失去人的身份,與山城中的萬物一同觀賞從遙遠無際的宇宙抵達地球,那穿越千古的光芒。對於夏夜中的星光,我總有種神秘的孺慕,好似我是遠離家鄉的遊子,在距國千里的他鄉收到故人的音訊。眷戀的情懷促使一次次到訪,它從不曾討嫌的。像是天堂的地板露出的隙,讓我在隙中窺見來自天堂的光耀。順著指間流瀉的星光是沁涼而溫馴的,讓我忘卻白日城中桀驁不馴的炎日。望著因大氣流動而明滅、閃爍的光,我靜靜將自己也一並融入夜中,回歸萬物,尋得一絲歸家的平靜微樂。
山城中星光似提著燈的引路人,閃爍卻始終不熄的燈火,沒有晝日光芒奪目的魄力。它是溫婉而令人舒適的。跨越空間、時間,它是提著油燈的母親,攜著稚子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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