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益在宅急便上班,每天開著貨車穿梭於大街小巷裡。這天傍晚原本已經可以下班的他頹喪地坐在急診室裡,雖然頭皮上的撕裂傷正持續滲出鮮血,不過阿益心裡掛念的是那部被撞得扭曲變形的貨車。
「你是怎麼撞的?」我問。
「我的左前輪撞到分隔島,結果整輛車就翻了。」
「當時的車速大概多少?」
「欸……可能時速4、50公里吧,我不太確定。」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阿益兀自驚魂未定。
我翻開頭皮上的紗布,端詳著那道歪斜不規則的傷口,實在有點擔心顱骨骨折及顱內出血的可能。
找了半天找到靈堂
阿益見我皺起眉頭若有所思,便道:「醫生,我沒有喝酒……我只是不小閃神。」
「是太累打瞌睡?」
「不是,就心神不寧……」
「為什麼?」
「唉,實在有夠夭壽。」阿益搖了搖頭,道:「今天有件貨要送到山區,那地點很偏僻,所以我出發前特別打電話過去問。接電話的先生說,『有有有,我們都在這裡,而且旁邊空地有搭棚架,應該很好找。』」
「我就開車繞呀繞,沿著產業道路繞了好久才終於抵達。」阿益道:「一下車我才發現,原來燈火通明的棚架是靈堂。」
「所以是靈堂害你心神不寧?」
「當然不是,靈堂就靈堂,又沒什麼大不了,我們天天在外面跑,早習慣了,所以我抱著那箱貨直接走進去。」阿益道:「沒想到靈堂裡的那群人一看到我,立刻全部跪下。」
「幹嘛下跪?」
「我嚇傻啦,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只好呆呆地杵著讓他們拜。」阿益瞪大眼睛,道:「有位中年人磕了好幾個頭之後,必恭必敬地從我的手中把東西拿走,嘴裡還喃喃唸著『阿爸,到家了,沒病沒痛囉。』」
「啥?怎麼有人用宅急便寄骨灰?」聽到這裡,我實在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他們在我眼前打開紙箱把骨灰罈捧出來,讓我很崩潰。」阿益翻了翻白眼,「靠,託運單上寫的明明是花瓶,結果竟然裝骨灰,根本把我的貨車當靈車嘛!」這種事情肯定很難讓人欣然接受。
「他們自顧自搞了好一陣子法事,才想到要幫我簽收,然後塞了一個紅包給我。」阿益抱怨道:「還說什麼可以見紅壓煞咧,明明就害我撞破頭,流了一身紅啊。」
劉育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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