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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達

母校百年校慶舉辦萬人宴,遠在阿根廷的我無法共襄盛舉,在臉書上回應了在內地工作未克出席的老同學小韓的遺憾,順祝他生日平安。

小韓說他馬上就三十歲,卻感到迷茫,生活穩定卻缺乏激情,立志事業有成卻暗忖人生若如單車環球七年的石田裕輔是否更有意義些。我說本月也是我的生日月,昨日阿根廷友人隨口問我年齡,我回答即將三張沒找,全桌驚訝,總以為我才二十出頭。亞洲女孩看起來比實際上年輕,但事實改變不了。身體機能精力遠不如當初,心已坑坑窪窪不復少女時候那般,能在晚風裡肆意燃放仙女棒,被火焰灼到也只覺微疼但無傷無礙。

三十這個年齡難免讓人衍生很多感觸。歲數像一座螺旋梯,每長一歲就往上繞一圈,每五年或每十年是那個會讓人忽然想往下看的片刻,看自己走過了什麼,沿途遺落了什麼,什麼淪為嘆息又帶著些什麼前進。剎時心裡一酸,依階梯上坐下,無奈百般。可是就因了解人生此無常,世事稍縱即逝,於是拍拍自己肩膀,給自己前行的力量,給自己些對於未完成的那些未為晚也的希望。

想來其實我與小韓從未深交。國小時向同個老師學習樂理,對他留下印象甚至暗生莫名好感,不知為何也不需要了解為何,螺旋梯裡的那段年幼容許任何事情任何可能。國小畢業時,我拖與他同班的表妹把畢業紀念冊交給他,他還真的幫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孩寫了幾句話,真是善良溫柔的好男孩。

之後考上同所中學,小韓是優等生,我是菱角渾身不討喜的中段班學生,社會的優劣分級制度把我們隔開放在兩個世界,更無可能有瓜葛。最後一次看見小韓,是越洋唸書的大一末,與同學會到機場接新生。在走出海關的青澀臉孔中一眼就看見小韓,吉他斜背在身後,直視前方的眼神凜凜,世界如一顆小種子被他踩在腳下,用他正盛的年華澆灌,蠢蠢欲動,蓄勢待發。

總是記得那一幕,當日的少年壯志,再看如今小韓臉書上的近照,浩然依舊,眉宇間多添的沉鬱寂瘠並未耽擱踏實飛行的翅膀。狀態更新上常有感嘆,說自己像是一個人在生活,整個城市與他無關,雖然周遭的人都講著相同語言,相同卻又不共通的語言。下班後一個人默默吃飯。週五晚窩在家找電影看,週末泡咖啡店看書聽歌辦公,看似很小資,實際上不知道還能幹嘛。有人調侃他:「兄弟,你只是需要一個伴。」

呵可是可是誰不需要呢?但傷痕結痂火熱淡卻,已明白愛情不是唯一課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種祝福,一種時候未到,也許終其一生擦肩而過的祝福,卻不能讓渴望把心掏空,讓生活因孤獨而止步。三十男女如我如小韓,繼續循生命的螺旋梯往上攀,下一村也許鳥語花香,也許路過幽谷期許會逢柳暗花明。而轉眼我們將四十,五十,六十或更多。有關生命箇中種種如江水是否轉暖,真的只有自己的蹼才能得知呢。

若不能如鴨子般隨心所欲潛下水覓食,就當水上一派優悠淡定的天鵝,長長脖子伸入水中探尋,不疾不徐。總有霧偶有春,季節變換,實屬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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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