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懷寧

追逐煙火是那女孩的小確幸。

當綺麗的色彩綻放在天際,漆黑的空中如同化上好幾抹妝,萬紫千紅。她記得每一次等待迸發的興奮,也記得須臾片刻間那一串串如魔術般的火花。

記憶的畫面層層疊疊,她細心收藏。也許是阿嬤家附近的廟宇作醮,或是跨年夜、元宵節、雙十國慶(我們有幸活在如此熱愛慶典的國度啊)。每回為了近距離目睹煙火升空迸散的瞬間,擠進洶湧人潮中也怡然自得。其實她更喜歡意外撞見的煙火,總是幾聲碰碰響傳來,急忙抬頭尋找方向,有時被城市大廈阻擋,還得奔跑過街頭巷尾~啊!就在那!手指著的那片天空正閃爍著迷人的光采。

像女媧補天吧!她樂於把傳奇故事攪進來,讓煙火多增添一絲神話性。

女孩漸漸長大,發現若有個人陪在身邊,一同欣賞、一同驚呼,那段回憶可以保存得愈久、愈真實。

某年5月,偶然瞥見朋友臉書上貼的照片,她一個念頭浮現,偕同當時已交往一陣子的男友,辦妥手續、搭上飛機,航向離島澎湖,親臨火花節。

那是她第一次踏上菊島,迎面海風吹拂彷彿法式熱吻,親遍每個旅人的臉龐,鹹鹹膩膩又清涼。跨上機車先衝向風櫃,不為別的,就想到侯孝賢導演的作品《風櫃來的人》場景,站在岩石上,聽聽澎湃浪濤衝向洞口的呼聲,嘈雜的心也隨之平靜。騎車兜風,路旁不時有成盤的丁香魚曝曬著,偶爾一、兩隻慵懶的貓走過,也不去叼,步調顯得悠晃又漫長。下午,他們在山水和嵵裡沙灘已玩過一輪,汗水沾黏細沙,被陽光曬過的紅皮膚隱隱喊痛。他們在便利商店購足啤酒吃食,趕回觀音亭的西瀛虹橋,等看落日。

現場已聚集不少遊客,四周瑣碎的笑聲飄過,她把眼睛閉上聽,原來快樂是那麼簡單。同個地方,晚間9點,煙火秀預備上演。拱形虹橋的燈光已亮起,如一道彩虹橋。他們早已占據好位置,倒數計時,彼此相偎。眼前原是海天黑幕,頃刻間,竄出絢爛奇異的光束。長達15分鐘的煙火施放,萬丈光芒。他們忽而尖叫、忽而傻笑,腦袋維持45度仰角,握緊的雙手沁出汗來,久久不肯放。

後來,那份悸動陪著他們的感情好幾年,彷彿守護他們之間種種。情侶難免爭吵、冷戰,她學會讓自己安靜下來,傾聽內心的感覺。想通一件事可能需要些時間,但做錯事只是一下子。

她仍樂於追逐煙火,於此同時,她常會轉頭瞄一眼身旁的他,那副認真單純的模樣總令她嫣然一笑。

她是真的喜歡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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