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退伍時,楊儒門曾想參加法國傭兵團,內心蠢動著「搞革命」因子。
出獄後隔年,他發起248農學市集,6年來協助農友行銷農產品,拓市集接觸消費者,減少上下游剝削,展據點賣進百貨,7成利潤回歸農民,被商業圈譏為傻蛋、被社運圈批為走資派,甚至不乏成員內鬨、農友幹譙。
革命,就是種制度的改變,「為了農業更好、環境更好」,他似乎不介意過程必然的陣痛,勇闖6年,去年開始找到支點由虧轉盈,回頭來看,這豈只是顆炸彈,這是場農業大革命。


雲林有位農民超會種紅芭樂,多家企業上門求賣,「你跟他講話,他不理你。」沒想到楊儒門找他時,他一反常態,像是農友虧欠了炸彈客,竟帶楊儒門去吃飯、在豬舍搭建的工寮泡茶款待,爽快答應芭樂交給楊儒門銷售。
楊儒門有一個特質,不論貧富貴賤他都有能耐交陪。
剛出獄時,他曾去洛陽停車場找一位遊民朋友,遊民揹著棉被、哥倆好一起到西門町餐廳吃飯,原來遊民是他的獄友。
248農學市集長期給新品牌機會,平均每半年扶持2~3名農友打品牌。圖為溪州尚水米,推動者為本土作家吳音寧(父親為吳晟),與農民契作,推動無農藥、無化肥耕作。
利潤7成歸農友

農民與市場,略像遊民與餐廳,需要力量拉近,楊儒門發起這場距離革命。
初始最難,難在成員做社運出身、毫無商業概念,楊儒門口中的「資本主義友人」,帶他認識了太設總經理章啟明、以1元象徵性租金,給了他們忠孝東路248巷(第3個路口右手邊)這塊「起義地」。
「剛開始沒錢、沒概念」,不到2個月,錢快燒光、農友也幾乎跑光,於是楊儒門就教「做生意的朋友們」,學會3件事:成本、收支表、未來展望。
好不容易有了成本概念、做出收支表,楊儒門卻訂了1個自掐脖子的分潤標準7:3,7成歸農友、3成做為營運成本,有別一般賣場5:5或4:6,他反其道而行。(7:3為農學園據點分潤,市集僅收取清潔費、銷售金額全歸農友。)
「在社運朋友眼中,我被批評是走資派;在企業財團眼中,我被看成是賺不到錢的傻瓜。」楊儒門坦言。
6年來農友從20名增加至200餘名,拉近農民與消費市場的距離。
去年已由虧轉盈

曾有檯面上知名大財團希望農產品上架、直接開出3個月70萬元的廣告費。對苦思獲利的248雖是筆大數字,但最後楊儒門拒絕,因與扶助小農初衷背道而馳。
「人可以愛錢,但不要死要錢。」他撐過6年,去年開始由虧轉盈。
管理上,「平均1名成員經營2市集、第5店打平第6店開始獲利。」旗下6店、7市集,他負責管理店經理與市集經理,但自己並未支薪。「我把和農友學的東西,來跟企業演講換錢,把觀念傳遞出去。」他靠演講費當個人收入。
不少農友透過參加市集,學會包裝、銷售、寫臉書,甚至聽取建議改名。「桃園龍德米庄,剛開始用紅白塑膠袋裝米,透過各式活動歷練後,改用透明袋子、真空包裝,現已成為知名伴手禮品牌。」「雲林口湖知名水產養殖業者王坤禾,採取不投藥環保生態養殖法,原名廈崙生態養殖,拗口不易記,於是建議改名『阿禾師』,貼切又好記。」
「有的農友很願意改變、有的聽不進建議,1~2成農友在市集裡做不起來。」楊儒門觀察:「小農較不懂技術、老農較不懂行銷。」
去年進駐誠品生活松菸店,楊儒門險被農友fire,考量商圈特性賣文創生活用品,召開農友會時,部分農友質疑:「為什麼不賣農產品?」楊儒門當天在浙江參訪,事後解釋:「農友不會了解商圈特性,不能直言不適合賣菜,而是告訴農友,這裡先賣生活用品及再製品,賣得不錯再看看能不能賣菜。」他非常懂得跟農民溝通的語彙。
接各式活動增加248財源,圖為去年接案立偕建設移動美術館活動。
多元化開拓市場

去年底他又有妙招,試著在京站及大稻埕259賣紅豆湯,原因是「1公頃土地可產1噸紅豆,包成1000包在通路上1年也賣不完,但煮成紅豆湯賣,利潤近3成,假設1天可賣10公斤、1年就有4噸,有助農地復耕。」
他帶領248農學市集,從召集農友、賣進百貨、自設據點到農業教育,無役不與。
「我這輩子是不可能考上大學!」成長過程升學上,他的心情是挫折的,現卻常對著大學生、碩博士生演講,從激進炸彈客,變成資本主義同流者。楊儒門混雜著聰明與自傲、草莽與實作,有勇有謀地進行這場農業革命。
炸彈的代價 出國取經阻礙多

楊儒門有時想看看其他國家的農業發展,但常不得其門而入。因眾多國家不歡迎激進份子,特別是有「炸彈」案底的人,「想去日本、美國、西歐等地,他們不歡迎我。」除了香港、中國,唯一曾應允讓他通行的是古巴,卻又因同行友人未能通過,許多國家始終無法成行。

當炸彈客前,楊儒門當過大理石工,自砌煮紅豆的窯,他說:「動手做工,其實才是我最喜歡做的事。」
紅豆湯 增利潤
選用綠藤生機高雄九號台灣紅豆,產地大寮,製成紅豆湯銷售,與純賣紅豆相較,增加3成利潤。
李建誠 台大政治系畢業 72年次
【夥伴說法】透過實作助小農

台大大新社邀約演講認識楊儒門,他是個實作且熱忱的人,後來一起做248農學市集,6年來挫折不少,成員月薪平均2.5~3.5萬元,人員來來去去是管理難題,因執行細節很容易令人疲乏,堅持給小農7成利潤,是我們自己的緊箍咒,但看到很多小農在此茁壯很有成就感。
與倡議空談相較,一路走來讓我找到人生方向。2005年在香港因抗議WTO自由貿易議題被拘留5天,當時父親有點不解,現在看到我們為農民做的事,漸獲認同。
營運概況

★2013年營業額:4200萬元(利潤3%)
★拓點成本:市集30~50萬元、農學園100萬元
★拓點型態:
◎248農學市集(提供農民擺攤空間,目前7市集)
◎農學園(以百貨、超市、直營店等型態上架銷售,目前6據點)
◎猴硐生態教育園區(以猴硐國小舊校區,發展社區圖書館、教育農場、社區共食)
★各營業據點詳見官網:http://www.248.com.tw
註︰以上部分資料記者估算
楊儒門小檔案

★1978年出生(36歲)
★秀水高工電機科肄業(高三休學)
★經歷
.25歲:台北放置17次爆裂物,要求政府重視開放稻米進口後的農民生計
.26歲:被捕
.29歲:2年7個月特赦出獄(離期滿僅差20餘天)
.30歲:成立248農學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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