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28歲，但是在我們鄉下，媽媽對於好奇我的婚事，而有所探詢的人，一律宣稱：她今年30歲了，有好的對象，望你介紹。
人是怎麼變老的；在虛實之間，我很高興保有這麼大的彈性，去觀望未來。
爸爸對我最津津樂道的事是：在我兩三歲的某一天，客人來訪，我搖搖晃晃的走到爸爸身邊，把自己塞在他的兩膝之間，撒嬌的看著客人，對爸爸大聲的說：「那個人是誰，怎麼長得這麼醜？」爸爸喜歡小孩兒的不矯飾；但我想，生命是不是像射線一樣，在我試圖吸引別人的目光時，就開始變老了。
常常有長輩摸著我的臉說：你們這一代的孩子，都不會老。我總是報以天真的微笑：因為我們沒有歷練大時代。
記得，第一個向我求婚的男子，出現在高中畢業的夏天，那是個初次見面的人，我跟他說：離結婚的日子，還早呢！他說我很漂亮，雖然不知道他的審美標準在哪裡？但我喜歡他跟我之間的不囉唆，以及擦身而過。而那個在我小學六年級，掀起我的花裙子的陌生男人，則對我說：聽說女人只要跟人家那個過，就不穿底褲了。或者是大學二年級，在逢甲夜市，被一大群男生團團圍住，只為了，他們其中之一，想跟我搭訕。還是大一的時候，那個輕佻，撫摸我的小辮子，說要包養我的中年大叔。
生命裡面，有一些事情遇到了，我很惶恐；有一些事情遇到了，我很生氣；有一些，則無傷大雅。這些故事，空投在歲月裡的不同片段，而今的我往回看，只是閱讀著絲縷的情緒，感到這變化萬千、多情的世界如萬花筒般幻化。
我還記得兩三年前，曾經到植物人安養中心，去試著關懷這些寧靜的病人。裡面，有一個病人已經從植物人狀態甦醒，但是找不到其他可以讓他去復建的醫療院所，於是，他仍躺在這個靜默的地方，聽著窗外的車水馬龍，以及閃爍的霓虹；他和其他植物人吃一樣的飯糜，卻總是伸長他的手，眼睛看著我的乳房，說：我要摸。
終於我30歲了，對於所謂的成長或者生命的侷促，發現脈絡，那段不老也長不大的歲月終於過去了，可以對媽媽說：我要去喜歡我喜歡的，不用妳介紹；而那個曾經喜歡我不矯飾的爸爸則對我說：人家來問，不能說不要，要通通說好，面帶微笑。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