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政達

齋戒月開始時,這個伊斯蘭家庭要摸黑起床,想著早餐可以吃些什麼。等到太陽一出來,可就整個白天都無法進食,每年都是這樣。

剛結婚時,總是太太起床,開始到廚房煎蛋做土司。結婚幾年後,夫妻約定輪流準備早餐,但遇到前天丈夫加班,或是夫妻兩人都晚歸,睡到太陽照到床頭了,兩人還在推來推去:「唉呀,爬不起來,你隨便弄點什麼來吃吧。」卻很可能錯失良辰,夫妻的早餐都沒得吃。

生下女兒後,改變了夫妻的齋戒月習慣,不可違背教律,但總不能讓需要營養的女兒沒早餐吃。這時,丈夫發現了老婆餅。那時老婆餅不算普遍,從此每當齋戒月開始,丈夫就去買幾盒老婆餅,當做一家人一個月的早餐。

女兒從小就知道,她是個伊斯蘭教徒,沒有其他選擇。讀小學時,每到齋戒月,她乖乖坐在座位上看著其他同學吃午餐,後來老師覺得這樣不行,跟她的父母商量,通融方式就是讓她多帶幾塊老婆餅到學校。在女兒的記憶裡,當太陽下山,黃昏來臨,就是肚子解嚴的時候,那陣子,她做夢都會夢見老婆餅。

這對夫妻說好聽點都是高知識分子,說實在點,就是常常互相抬槓,意見相持不下,丈夫提個意見,妻子的口頭禪就是「這個不好,我的比較好」,他們是對方忠誠的反對黨。有一次,丈夫聽了妻子的陳述,忍不住說:「奇怪,我不也這樣說的嗎?」

其實,當初老婆餅的命名,不也是一對夫妻抬槓的結果嗎?據說在廣州,某茶樓的潮州師傅將糕餅帶回家,他老婆一嘗,說:「這味道不如我娘家的冬蓉餅。」於是用冬瓜蓉做餡做出了「潮州老婆餅」。那個沒有留下姓氏的潮州女子就因為一塊餅,而成為了糕餅史上的某個象徵,象徵著一個老婆和一個女人的勝利法。

丈夫當然也知道妻子好強的個性,有時候她只是用抬槓試圖來換取注意,或者成為她在婚姻生活裡的某種成就。他們的女兒也承繼了好強的個性,最常跟爸爸說:「那個落伍了。」只有在吃老婆餅時,這家人才分享了相同的滋味,然後趁著天亮前,展開各自的生命旅程。

這天,也就是世足賽八強,阿爾及利亞隊因為齋戒而輸給法國隊的日子,他們摸黑看轉播,丈夫拿出一盒剛買的老婆餅,妻子卻說:「這個不好,老婆為何一直被吃,我也買了一盒。」自顧自拿出一盒,說:「今天我們來吃老公餅。」丈夫笑了,他們交換餅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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