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娟是第一代「大陸新娘」，來台定居20年，卻已為丈夫老石守寡10載。
「老石身體底子不壞，要不是菸抽太兇引發肺腺癌，咱們倆可能還在市場外邊兒賣饅頭。」懷疑自己患了憂鬱症上門求診，秀娟一提起亡夫，話匣子全開。
老石退伍後跑過計程車，也攢了點兒錢，卻直到兩岸開放返鄉探親，和小他20歲的秀娟成婚，才咬牙買下一間舊國宅。2年後秀娟來台，為還清房貸，老石開車之餘，幫老婆做點兒小生意，兩人同心，羨煞鄰居，都說他走老運。
秀娟也這麼覺得。老石不只對她好，連前段婚姻留下，未正式領養的一雙兒女，也愛烏及屋受到資助，「可惜好人不長命，沒能聽孫子叫他一聲『爺爺』。」
靠當看護還清房貸
老石走的那年，秀娟50未滿，她拼命工作，為了還錢，為了忘記悲傷，更為了躲開街坊閒言閒語。她改行醫院看護，沒日沒夜地幹了幾年活兒，提早清償房貸，卻因搬病人傷了腰，又因作息不定，開始靠藥物助眠。
「兒子女兒都成家了，老要我退休享清福。可我一個人在台灣，實在是孤枕難眠，有活兒還是盡量幹。」秀娟甩甩爽利的短髮繼續說道，「直到這回，孩子幫我過60大壽，回老家住了2個多月，不僅腰不疼，連安眠藥也用不上。」
老家的姊妹勸她，乾脆回來定居，上了年紀，彼此有個照應。他們還說，連咱們這種二線城市都上來了，樓比台北還高還新，何苦待在不時鬧哄哄的台灣？
「大夫，妳覺得呢？」秀娟找我拿主意，我反問她是否做好退休心理準備。
「靠老石留下來的半俸和房子，養老綽綽有餘。」幹過看護的秀娟還認為，台灣健保真是好，絕對不能放棄，大陸沒一個地方的醫保能比得上。況且當年為了拿台灣身分證，已經放棄大陸的，不曉得還能不能重辦……就物質條件來說，似乎留在台灣比較有保障。
「不過，」秀娟嘆了口氣，「回台北這半個月，一個人越想越低沉，又開始吞安眠藥睡覺。昨晚吞完最後一粒，今天不得不來報到……」
吳佳璇《人情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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