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智如
R花了一個小時訴說他的悲傷，控訴她的冷漠，以及背叛帶來的巨大傷害。「怎麼會這樣呢？」
男孩R打電話給我時，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大學生的社團之夜正熱鬧展開。我在安靜的宿舍接聽這通電話，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對勁。
在他說故事之前，我想起好幾個月前的畫面，他以興奮的語氣推薦我看一部動畫《秒速五公分》。
那個時空與場景
一切都是美好的
「我們分手了。」R說。我默然不語。
熱戀時，他是很典型的失蹤型，無論是MSN或噗浪都消聲匿跡，網誌倒是更新得勤，閱讀前最好先戴上墨鏡，以免被閃光刺傷。
「其實我早就有感覺了……」聲音哽咽。聽著R說這段悲傷故事時，我的腦中想起櫻花飄落手心的唯美氛圍，那是《秒速五公分》中，年幼的男女主角站在櫻花樹下，小女孩說：「聽說櫻花落下的速度，是秒速五公分呢。」乍看之下莫名其妙的喟嘆，卻緩緩帶出一個關於距離與速度的愛情故事。
我記得R的網誌幾乎塞滿了甜蜜的日記，計算交往的天數、手工製作甜蜜禮物、描寫他與她之間所有的細微場景。
就像男主角貴樹與女主角明里萌芽的小小戀情，儘管他們分隔兩地，但距離使思念更濃郁，使感情更珍貴，兩人還相約在兩地的中間點見面。
影片中，那一天下了大雪，一邊電車停擺，另一邊等得心焦，直到兩人終於看見彼此，盈眶的眼淚也終於掉下來。他們在雪地步行，踏出一串長長的足跡，白茫茫大地，少年與少女的初戀是多麼純淨。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啊。」R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哭泣。沒錯，在那個時空、那個地方、那個場景，一切都是美好的。讓人看著想著就會微笑，心頭升起暖意。
情不止一條道路
不必困在回憶裡
只是這股暖意隨著時間推進而開始冷卻，就像是《秒速五公分》第二話〈宇航員〉。貴樹與明里的魚雁往返愈來愈稀少，直到貴樹再也沒有任何期待。現實中，R與她的距離也愈來愈遙遠，彷彿一個在地面，一個在太空，各自凝視不同風景。
「究竟要用什麼樣的速度活下去，才能再度見到妳？」整部動畫迴盪著貴樹的悲傷提問，那不停流逝的時間與速度，一次又一次侵蝕了感情。R花了一個小時訴說他的悲傷，控訴她的冷漠，以及背叛帶來的巨大傷害。
「怎麼會這樣呢？」他問我。而我彷彿看見R站在愛情的路口徘徊，背後暴雨侵襲，前方大霧瀰漫。
怎麼會這樣呢？我想起晴時多雲偶陣雨本是必然，但感情說變就變的氣候讓人難以釋懷。沒有人能回答R的問題，正如我在看《秒速五公分》時，也不能理解，明明是多麼純潔美好的愛情，最後卻海角天涯各自一方。
但我想R還沒走到動畫的最後一話，雖然悲傷，R還年輕，還有時間可以慢慢復原。我勸R轉彎吧，愛情不是只有一條道路，不是所有人都是被困在回憶裡的貴樹。
儘管路口前方大霧瀰漫，但你可以選擇繞路而走，可以選擇左轉右轉漫無目標，可以繞遠路消化悲傷，生命有許多出口，不是只有一條路徑、一個方向。
我忽然想起，好幾個月以前，還沒陷入風暴的R。那時一切故事還沒開始，同樣在一個尋常夜晚，他推薦我一定要看《秒速五公分》。
「你還記得，推薦我看這部動畫的原因嗎？」我說。
R沉默良久，說：「記得。」他的聲音已經平靜，我想差不多該讓他好好思考了。
我想還需要再久一點、再遠一些，直到物換星移，直到事隔多年……當R回首這個當下，一切也許就會像現在的他，看著高中的自己吧。
高中時期的R心中有一個明里。儘管青澀的愛情沒有結果，但每當看這部作品，R就好似轉身觀看他與她走過的風景，就像動畫裡的純淨長空──閃耀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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