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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嵩恩

他們兩個是一對八零年代的戀人。初次約會,男子約女子來到中山堂,那時候的中山堂二樓有家簡餐餐館,女子在多年後的今日依舊記得餐館的豪華與精緻,只可惜男子當時沒有這樣的情懷,他們在中山堂,只屬於一種短暫的停留。

走過警局的街口,男子木訥地牽起女子的手,女子似乎還不太適應,握緊拳頭表達委婉,但男子輕柔地撥開那羞澀的手掌,讓兩人的指關節互相嵌入,像鎖匙,解開某種不語的答覆。

他們來到西門町,一家鵝肉米粉,男子叫了兩碗米粉、四分之一隻鵝,女子細算價錢,並望了望她的皮夾。男子全看在眼裡,但他沒說話,他心裡早已有了盤算,女子遠從澎湖而來,他的愉悅之情幾乎都能擺上十來桌的流水席,一碗鵝肉米粉對他來講,只是壓抑已久的澎湃的一絲宣洩。

女子是隻身來到台北的,在內湖的一間小公寓裡與人合租,這樣的景致其實男子也經歷過,當他在澎湖當兵時,也是一個人。女子住在馬公的眷村,在馬公的小禮品店打工,這裡是放假的軍人們的去處,老闆娘很有生意頭腦,總要女子與另一位女同事在假日時出來露露臉,順便賣幾個便宜的珊瑚,騙騙那些血氣方剛的義勇青年。

男子就是這樣認識女子的。

一封一封的情書,滿是比珊瑚要紅的辭彙,但女子在那些時日裡並不理會男子的熱烈追求。小禮品店的老闆娘總會想辦法跟軍官們應酬,並且想辦法讓女子有機會去他們軍方所辦的宴會,或許是想將女子當成活招牌,讓自己的禮品店絡繹不絕,但女子卻沒這樣的興致,每次的應酬唯一讓她感興趣的只有在衣櫃翻找衣著,試穿每套衣服、試戴每對耳環那樣女人的自信,一到宴會現場,虛應個幾句,跟幾個軍官跳一支舞,就搭車返家。

但男子不一樣,服役後回到台北,仍舊不忘澎湖的海風,他的文字依舊越過了石滬,來到馬公的女子家,依然是那些比珊瑚紅的辭彙。

西門町的霓虹燈的確螫眼,女子逛了一個鐘頭就想離去,男子仍硬拉著,帶她到了金石堂樓上的咖啡店,點了兩杯紅茶,坐著,在車水馬龍之上。

「搬家的時候我竟然把情書丟了。」女子笑著。

「我本來還打算要出書的,真是。」男子笑著。

二十年後同樣的街口,男子與女子的手逐漸鏽蝕,鎖匙也再也無法取出,但二十年來也沒想這樣做,他們就這樣漫步到對街的鵝肉米粉,在車水馬龍之間,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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