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這張精緻美麗的臉,下鄂一凜,嘴一張話又縮回去了,丹尼爾戴路易斯欲言又止,陰影罩上他臉一沈,無來由就是心虛。面對真實情感的去向,說出來多難,他心中練習了無數次,但一見到未婚妻薇諾娜瑞德,那和人生陰影完全無關既純潔又天真的容貌,說不出有一種無法逼視的溫柔,幾乎是更勝於剽悍的柔媚,他對她身處情感風暴裡的無辜覺得不忍,但又無法棄放內心追尋真愛的慾望,這一沈吟靜默,再想開口,卻已錯失了先機,她以懷孕動之以情,斷去他獨自旅行的去路,
那去路是愛情慾望的召喚,至此成了斷崖,已是殘念。
無邪可人,讓人忽略了溫柔外可能有的機心,薇諾娜瑞德婉約溫和近乎恆溫,男人其實不夠了解她,飛刀外打著蝴蝶結,殺傷力其實最強,她既不去攤開感情現實的殘酷,又在男人決意悖離婚約攤牌前先聲奪人,捍衛愛情的過程陰柔不見刀刃,他和第三者蜜雪兒菲佛則傷到骨子裡了。
女人心如謎,千萬不要以為你真的了解。
丹尼爾戴路易斯去路全無,未婚妻早已先斷情敵蜜雪兒菲佛的情念,兩手策略奏效,那隱藏在兩人之間被保守年代不見容的激情與慾望被完美節制外;道德箍制的時代氛圍形成了沈默卻擲地有聲的集體制裁,掐住男人的喉頭,只差一口氣便令其窒息而死,肅殺之無形,結局走向拆散的必然性,真愛鬆放了,竟也讓他活著的過程生不如死。
都行走在一條安全的路,存活於一個保守的的框框,活在別人的注視底下,丹尼爾戴路易斯終其一生靈魂衣不蔽體,夜深人靜時,他心靈備嚐愛情的煎熬,這失去的痛苦,不是外人可以了解的遺憾,不著痕跡地,他輸給了自己心頭的懦弱,困頓在世人集體的目光凝視之境,於是所謂的摰愛蜜雪兒菲佛選擇不去為難,轉身而去的背影,那一錯身,彼此再沒有交集。
這是電影「純真年代」的三角戀,每看一遍,都覺心神盪漾為之悵惘。除了心馳神往於那中古世紀的衣香鬢影,冷看上流世界裡優雅華美之下包藏可畏人言的共犯結構外,也對上流社會虛偽的假面感到壓抑的可悲,這一切很像張愛玲筆下:「人生是一席華美的袍子,爬滿了蝨子。」蝨子如下蠱般穿進了腦、鑽入了心,所以手和腳都無法動彈,讓愛也廢了,那約定俗成的集體正義其實像魔鬼的眼淚,無聲維持著道德框架下的秩序,讓每個人回到原本的位置,即使靈魂陳腐了,自我消弭了,制約的力量遠比叛逆更鏗鏹有力,更光明正大。
這樣的純真年代不要也罷。純真是世人的糖衣,剝開後發現,藏著徹底考驗人心的巨大毒性,和愛性命相見是真實,真實卻太傷人,也註定了與流言蜚語對抗的命運。
耳語悄悄,愛,變得很難,很難。所以,丹尼爾戴路易斯婚約在身,卻愛上未婚妻的表姐,道德上某種程度的原罪千夫所指,讓這愛情苦苦壓抑,低調難以張揚。隱約的壓力暗潮洶湧,表面異常平靜,但擋不住更大的危險要來,他必須收拾。
封閉年代裡想離異的蜜雪兒菲佛自我直接,那狂野外顯,恰是丹尼爾戴路易斯一輩子青春人生裡所隱晦出不來的勇敢,即使可能冒巨大的風險,男人想賭上這一切,蜜雪兒菲佛卻退縮了,說不出的矛盾掙扎不斷衝撞著彼此,愛很難,愛充滿變化。
女人的第六感常是對的,說不出為何,就是知道不對勁。面目極其模糊,薇諾娜瑞德單純甜美,卻也嗅到了潛藏於男人和表姐間曖昧流動的愛情氣息,男人眼中無知無辜的她,卻不著痕跡捍衛住她一生的愛情,那心機也沒有所謂的是非,就是每個人的選擇。
(知道我不是你想要的,但無論如何,還是希望你留下,只要在我身邊。)
男人留下了,刻骨銘心的愛情只是一場意外,他回到世人眼中的常軌,唯獨在黑暗中只有他知道什麼是真的,愛情,他是真的失去了。
身邊姐妹淘顯然太過入戲,直指甜美的薇諾娜瑞德是個假面心機女,看此安靜無聲卻有驚人盤算,她們若真遇到三角戀,大概也不是此女的對手,並偏見地編派她一定是雙魚女,看似楚楚可憐,其實機關算盡。
愛一個人很難,維持愛情不變質更難。
好友Mina說,「男友愛上別人,我會讓他去。」因為得到了也不是得到,只是在你身旁;失去了也不是失去,因為還在你心裡。這說法引起女友們意見分歧,Vivi笑指Mina太軟弱,太縱容男人的背叛,再如何也要做點努力,怎可以雙手一放,把江山留給第三者?
Vivi曾經問前男友,「你為什麼不愛我了?」
「愛,沒有什麼理由;不愛,也沒有理由。」他的回答虛無飄渺,Vivi聽來很刺耳。
「愛或不愛,既然沒有為什麼,那就由我決定愛或不愛。」Vivi就是不甘心男友成為別人的獵物,不願三角關係中唯有她一人受折磨,她要分手的決定主動權,那強悍或多或少對第三者宣示主權,保留了她一點點的自尊,Mina和Vivi對愛情的看法兩極,這是個人的選擇,也沒有對或錯。
但若問我自己的答案,再痛,也會放手。因為不想變成鋼索上懸吊的人,陷自己於進退之間患得患失,一次粉身碎骨就夠了,再如何也不願,為了懲罰男人的背叛,讓自己成為愛情裡的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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