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聯一陣子的志明突然掛號回診，望著他堆滿笑容的臉孔，一落座就誇我醫術高明，心想準沒什麼好事。
迅速翻閱病歷，確認因自殺未遂住院的志明出院後，只回診過一次。「後來回去上班了？」順著自己留下的病歷記錄，我開始問診。
「是啊，也因此無法回診，改在住家附近診所拿藥。」志明逐一回答提問，卻有點兒心不在焉。趁我低頭寫病歷，瞄了陪同看診女子一眼，拿出一份文件夾。
「醫生，感謝妳照顧我哥，讓他從憂鬱恢復。只是從出院到現在，超過2年仍無法斷藥，一不吃藥就發病，也無法和同事好好相處，『人際互動能力受損』，不曉得能做到幾時，才想拜託妳填寫『勞保殘廢給付』。」幫腔的女子有備而來，熟背勞保失能給付標準。
老婆說出不同實情
我抬頭端詳，無法確認眼前兩人組的真正關係。當初，服下不明數量鎮靜劑的志明從急診入院後，雖不斷哭訴人言可畏，自己是被無法承受的職場霸凌逼上絕路，職業敏感卻叫我不能輕信。
「霸凌？他還要不要臉啊？不知睡過幾個女同事和男同事老婆，東窗事發被公幹，面子罩不住才要死要活！」講著講著，分居多年被我找來問話的老婆渾身開始哆嗦：「他從年輕就管不住下半身，害我一直染性病，不得不分居。想離婚卻死不簽字，只好拖著……他的事以後別找我！」話雖如此，最後出面幫志明辦出院的，還是法律上的妻子。
「聽妳叫他哥哥，不曉得妳清不清楚之前發生過的事？」經我一問，女人愣了一下，推說自己一直住南部老家，最近北上才重新聯絡上表哥。
「殘廢給付標準不是這樣判的。憂鬱症不好好吃藥結果發作，就像高血壓藥一停血壓飆，糖尿病藥不吃，血糖就失控一樣。生這兩種病也得終生服藥，照妳這麼說，統統都能申請殘廢給付囉？」怕自己被投訴，我硬是吞下最後一句話：「到處睡別人老婆，同事肯接納他回去上班，已經夠寬大，還有臉說自己『人際互動能力受損』？」
吳佳璇《人情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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