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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政達

孩子們都叫他周爸,當然,女兒也這樣叫他。

也許不能稱他是候鳥,當年,在台北做生意的爸爸回到台東,是為了彌補與孩子的感情疏離,挽救瀕臨破裂的家庭。這個爸爸覺得,家鄉的溫泉既可療癒傷口,也可復原父女關係。在台北的生活,時間的慣性宰制力大過人的意志,他和女兒只像是三個各自運轉的星球,軌道在晚間交疊,有如《冥王星的早餐》那部小說般荒涼的生活著。回到台東,女兒們便日日夜夜可見到父親。

然而,回到台東,才只是故事的開始。他發現在台東,父母常外出工作,家中只剩孩子和年長的上一代,隔代教養的後遺症異常嚴重,孩子放學後在外頭遊蕩,無所事事,揮霍寶貴青春。除了自己的女兒外,他想幫助更多家鄉的孩子,開始聚攏關懷的力量,安排課輔,自己編教材;他們也組鼓隊、樂團、單車隊,近年開創有機農業,用書屋聯合部落和社區,給家鄉孩子一個有希望的明天。

一開始是艱辛的汗水,他有時會帶著女兒,四處去拜訪家庭,要孩子們來上課,不喜歡讀書的,在書屋裡也可習到其他的才藝。單車隊的長征,則是親子間耐力和毅力的考驗。

女兒會如何記憶這個投入工作的爸爸呢?會記得在家裡陪伴她們的大男人,還是在台東黃昏後的鐵皮屋下,對著一群孩子講課的那個周爸?

台東有大片的土地,有颱風時暴漲成災的卑南溪,也遇到典型的土地開發問題。然而,就在這裡,人的努力讓希望的養分汨汨湧來。幾年前,女兒和爸爸一起種下百香果,澆溉,看著百香果日日茁壯。種下一棵百香果,那是一個父親和女兒參與的神聖儀式。百香果也回報以熱情和繽紛的顏色。

百香果原產自南美,西班牙的傳教士初見此果的花朵有如十字架,柱頭上三個分裂,有如釘在耶穌身上的三根釘,而花斑也像是耶穌出血的傷痕,就將此花稱為「受難花」。

當然,爸爸絕不會將自己返鄉的路途稱為「受難」,但那是一個父親的承擔,當花流血後,果子異常甜美,在家鄉像百香果那樣的開花結果。當年,若不是他決定返鄉,繼續讓女兒們浸泡在父母婚姻破裂的陰影裡,十年後,也許他們只會是一個城市非常典型的,疏離的,冥王星式的受難家庭。總有人要扛起十字架,走那段受難的蔭谷,戴著荊棘的冠冕,並且甘願在島嶼的一角成為「孩子王」。

當花朵流血,果子異常甜美,要不要把當代台灣的父母和兒女們,也說成是一場百香果的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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