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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國隆

和我家一牆之隔的春木叔,幾代同堂住在三合院的古宅。

古宅雖然老舊,依然可以看出剛建時的富麗堂皇,因為春木叔在這地方是富裕之家,田地好幾甲。

有人就問起,大家都改建樓房,老舊的屋舍,漆掉瓦破不好整理,單單漏水一項,就會在腦袋裡叮叮咚咚地響個不停。

但到現在為止,古宅依然住人,家中依然人丁旺盛。

特別是古宅的後院,我有較多親近的機會,因為春木叔家的後院以前種了一棵楊桃,還有龍眼。

那棵楊桃樹,不是現今大家隨處可買得的軟枝,或是甜蜜多汁的馬來西亞種,而是樹形高壯,果粒大卻不甚合口的「柴桃」。「柴桃」顧名思義,有如木柴般水份少,卻尚可入口的楊桃,在那物資不是充裕的年代,可以吃到春木叔送來的水果,也是十分令人期待的,加上楊桃花期長,年中到隔年春,多能結實掛在樹上,只可惜這棵高大、令人回味的楊桃樹,後來被颱風吹垮了。

然而另一棵龍眼樹則好端端的活到現在。

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老宅年歲多,還是龍眼樹較早出生,反正它每年都規矩的按著行事曆,準時在端午前後結果,每年我們都可享用一番。

民間俗話:龍眼結得多,颱風就多,今年可不適用了。平常的早晨,聚集在龍眼樹上的白頭翁,嘰嘰呱呱,每每把人從酣睡中叫醒,牠們一定是在討論,今年的龍眼甜度,更勝於去年,因為雨水、颱風少,不僅果粒碩大,更是鮮香有加,說不定還吵不停的提起明年,希望明年所有的龍眼果實,都長在樹的更高枝,人就不易採得,可以慢慢的享用,享用到龍眼兒肉都乾熟了為止。

冬寒將至,南來的伯勞鳥在龍眼樹上宣示地盤,叫聲淒然遠傳,那群白頭翁才不情願地散了開,也不知飛那兒去了。我想,明年春至,龍眼花開時,那批白頭翁一定又會來此等候,那時,我猜,牠們一定會相互爭辯打賭,打賭看誰先吃到第一顆鮮美香甜的龍眼。

棕褐色的龍眼樹頭已經粗壯無比,樹皮粗糙,片裂或縱裂,有如老人斑紋一樣,或許就會暗暗想笑,這麼有年紀了,每年都還要結實纍纍,豈不就是所謂「老蚌生珠」耶!

七、八公尺高的樹冠,雖然每年收成後大加修剪,但雨水一來又長滿新枝枒,越過高牆,來到我家的範圍,而這範圍所生的龍眼,已默認或是說默契,就是我們每年都可以任意摘食的部份。

其實我自小就十分盼望家中也能有一棵龍眼樹,只可惜地小樹大,是不相容的。你想,種它一棵多好,可攀爬在上做夢,可陰涼處玩耍,可摘食美味果實,可聽鳥兒歌唱,甚至可分享左右鄰居,那有多好呀!

如今這個夢,已經被我栽種下了。

我把家裡在村外的一小塊田,除草整地,上擋土矮牆,蓋了間小房舍,就在屋子的右前方,種下了一棵龍眼幼苗。

這是棵實生苗──播下龍眼仔,發芽再移植的樹苗──朋友笑說,應該用插枝或嫁接苗,二、三年就有成果,這種實生幼苗太慢了,需等上六、七年呢。

這是棵由春木叔家中龍眼仔所發出的苗,要收成,我也知道,那需要時間的堆疊,等待等同於回憶,可攀爬,可玩耍,可摘食,可聽鳥,可分送,這其中的意涵,不只是攀條折枝,把串串的果實送上口而已。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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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