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政達
紐約的熱鬧街頭,塗上鮮紅口紅的女生走向男生,「我叫蜜模煞,跟你接一個吻,拍一張照,好嗎?」
被問的男人,從少年到老人家,全都露出驚詫的神色,女孩就解釋道,那是她的行動藝術計畫,她準備出一本書,「也許就叫做『一百個陌生的吻』。」
有人在臉書寫下這件事,卻沒有透露,他是不是也得到一吻的幸運兒。消息傳回台北,驚動了女孩的爸媽。媽媽責怪爸爸:「都怪你太寵這個女兒,讓她做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爸爸深自反省:「會不會小時候我們給女兒的吻不夠?」
媽媽其實比較接近傳統台灣人,反駁道:「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女兒都這麼大了,我們還要吻她嗎?」
「我叫蜜模煞。」女兒都這樣介紹著自己,她的家庭背景讓她成為一個害羞內向的「小小女孩」,留學前讀的都是女校。在紐約,女兒在校園做過一個學期的諮商,諮商師給她一道處方:「去做一件這輩子妳父母、妳自己都沒有想過的事,連想都沒有想到。」所以,她站在有些寒意的紐約中央公園,向陌生人索吻。
她剛接到媽媽從台灣打來的電話,爸爸則習慣傳簡訊,還說下個月爸媽要親自去紐約一趟。她把手機拿離耳朵,等媽媽發過脾氣後,女兒耐心地說:「媽,這是我的作業啦。」掛掉電話,她又跟自己說:「也是我的治療。」
她其實會選男人,總是趨前找看來乾淨,她也中意的男生,還有一個原則,她絕不吻認識的男人,也不留聯絡方式。當然,也常遭到男生身旁的女伴的白眼,但吻過十幾個男生了,只有一個華裔的男子好奇問道:「蜜模煞,好特別的名字,很符合妳的造型啊。」
女兒開心地向對方說謝謝,卻從來沒有男人想到,「蜜模煞」就是「含羞草」的英文,長在野外的含羞草,對生的細小葉片經不得觸摸的,一碰,就把自己縮起來,多半只到這個程度,惡作劇的人只是想看到這幅模樣,沒有人想去了解一株含羞草的心意。女兒在接受諮商的時候,常常談起父母和她的關係,她覺得父母一點也不了解她,諮商師跟她說:「也許,妳如果留在父母身邊,沒有到國外來,妳就會變成一株含羞草。」於是,女兒把這個名字記了起來,這個名字才是她,許多台灣女兒的心事,碰一下就含蓄地萎蜷起來,其實也是種委屈。
謝謝,即使對方說不,可能怕留下照片,會惹來麻煩,但禮貌還是要的。
在紐約街頭的這個台灣女兒,走向下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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