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啊,厚到連刀子都切不開的夜啊,為何如此漫長呢?以黑暗之名狂妄的擴張,用絕對的權力征服了世界,把白晝趕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角落。讓城市沉沒在一片黑水裡,讓月光吞噬了寧靜的街道,用滿天星星綁架了所有聲音,連細微的風聲也不放過,只剩下盡責地繞著圓型跑道的秒針,還滴滴答答地走著,獨立於一切之外,提醒我該睡了。這唯一的聲響在安靜的夜晚特別響亮又親切,有種催眠的效果,但我卻怎麼也睡不著,一想到即將到來的新生公民訓練活動,就緊張地眼皮完全闔不起來,像極了南北極的兩塊磁鐵般互相排斥。
我瞪大了眼,望著上方潔白的天花板,突然對它起了研究的興趣。日光燈管在眼前無限放大,那一成不變的白播映著我心中所想的情節,電影一樣地浮現在眼前。我試著閉上眼,讓腦袋處於放空狀態,再不趕快入睡,明天的活動一定會沒精神的,那可不行啊!沒想到這次換成撒旦在我耳邊呢喃,低聲訴說著我所害怕的景象:「要是在路上出了車禍怎麼辦?」「如果分組競賽成了老鼠屎怎麼辦?」「也許明天會下雨活動就取消了?」一連串的問題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壓得我無法喘息,明明知道自己只是在胡思亂想,又無法停下來,更是睡不著了。
秒針還是一分一秒地踏步前進,夜色卻在跑步機上原地踩踏,馬拉松似地永無止盡。睡意溜出我的手掌心,瞌睡蟲也忘了要回家。我坐起身,想到廚房倒杯牛奶幫助睡眠,就像睡眠專家建議的那樣。正要邁出房門,竟然發現黑暗齜牙咧嘴地對我咆嘯,嚇阻我停在半空中的腳,邪惡地威脅著我。冰冷的瓷磚地板又張牙舞爪攫住我,彷彿有獠牙抵著我的喉嚨,逼我不敢再往前一步。我只好縮回我安全的堡壘,躡手躡腳地又爬回床上,任由失眠的痛苦猖狂,把秒與秒的間隔一次又一次拉長。時間這個抽象名詞對我再也不具任何意義。翻過身,側著臉對著牆壁訴說無法入眠的難受,再轉過身對著窗外喃喃自語,卻始終等不到調皮的瞌睡蟲歸來,才發現睡美人也有失眠的一天。
遠處傳來野狗的吠叫,喧鬧再度取代沉默,白晝即將重新掌控世界,我還在跟理智拔河,被不知名的疲倦拉扯著,已經點完名的小羊排成長長的隊伍在腦中。有種恍恍惚惚的感覺,不明白現在的我是清醒亦或做夢?也許已經不太重要了吧!就在最後一絲意識準備投降時,我聽到了來自地獄的魔音,床頭一個披著紅色外衣的小惡魔扯著嗓門大喊:「起床時間到了!」我不解地想,是誰在擾人清夢啊?不知道睡眠對女生而言很重要的嗎?轉頭一看,噢!原來是可惡的鬧鐘偏偏在這時候響起!那耀眼的紅色彷彿揚起了一抹嘲弄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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