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莫

路燈照著夜雨,形成鵝黃色的光束,像是鵝黃色絲絨包裹著不斷墜落的珍珠。

一名女子走進了診間,時間剛好是半夜十二點。

女子年約二十多歲,身材高挑,頂著一頭蓬亂長髮,穿著灰色T恤,淺綠色熱褲。眼袋腫得十分明顯,雙頰淚痕兀自未乾。

「胡司欒小姐,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醫師的聲音低沈但清晰。

「我想死。他離開了,我睡不著,我活著沒有意義。」胡小姐清秀的臉龐又滴下串串淚珠。

他是她的青梅竹馬,倆人從小學就是同班同學,她曾在座位中間用立可白畫下一條白線,不准他越界。國中高中還是同校,打打鬧鬧地長大,他總是愛逗她,喜歡看她困窘的樣子。直到倆人考上了一南一北的大學,高中畢業典禮時,在同學們的鼓譟下,倆人終於牽了手,算是在一起了。

兩個人大學四年都是遠距離,聚少離多。游泳校隊的他練得一身精實身材,很受女生歡迎;她加入了國標社,學長也頻頻示好。但這些他們都挺過來了。

畢業後他去當兵,胡小姐進了不錯的大公司,沒被誰追走,倒是他上禮拜居然滿懷歉意地告訴她,他愛上別人了。

胡小姐生活頓失重心,每天以淚洗面。每到晚上下班後,更是倍感寂寞悲傷,每每覺得自己活不下去。

「到底是誰把他搶走了!」

「胡小姐,我沒有辦法給妳答案。不過針對妳的狀況,我已經開好了處方,請到外面領取。」

胡小姐從護理師手中領到一張白紙,上面沒有藥名,只有幾行字:

「大老婆的誘惑,DTV28台,每晚九點。

「如此戲完結篇前一天,症狀仍持續,請回診追蹤。祝平靜。」

胡小姐垂頭喪氣地走出診所,消失在夜雨中。

三個月後,胡小姐再次出現在診間,穿著粉紅色T恤及牛仔褲,頭髮紮成馬尾,氣色好多了,眼袋也不見了。

「醫生你知道嗎?他愛上的居然是軍中同袍!原來他一直都比較愛男人。」她急切地向醫生報告。

「那,知道了這件事,妳還好嗎?」

「本來我一直覺得是不是我有問題,魅力不夠。他老實告訴我這件事,我反而覺得好多了。我們還是最了解彼此的朋友,我像是多了一個姊妹。」

「那妳今天回診是?」

「噢,他跟我提分手之後,其實我根本沒有心情看韓劇。不過既然醫生你說了,時間到我就把電視開著,聽聽聲音。兩三天之後,不自覺就開始在意起劇情。後來即使情緒低落,想不開的時候,腦海就會閃過:今天不知道女主角會變身成什麼樣?今天不能死,就這樣一天天活下來了,簡直像被騙一樣。」胡小姐笑著說:「這部戲內容很勵志,我也學著女主角展開新生活。我現在已經重新站起來了,今天來是跟醫生說,謝謝你,我好多了。」

「啊,不客氣,這是我該做的。」

胡小姐邁著輕快的腳步離開,醫生往椅背一靠,露出滿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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