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趕路的小螞蟻,踏著餘暉朝著夕陽的方向邁進。
螞蟻的步伐小,趕不上西沉的速度,追不上遙遠的落日。寧謐黑夜裡持續前進的螞蟻就快迷失方向。但偶然之間眼前出現了一盞路燈。牠對於路燈溫暖的光芒非常渴望,於是便靜靜地在路燈下的小角落待了下來。
夜,很冷……,小螞蟻在無盡追尋的旅途中疲乏了,而路燈的光芒帶來一絲希望。小小螞蟻小小的複眼裡,每一隻眼都是路燈的倒映。牠暈眩而沉醉在這樣的時刻裡,即使只是遠遠地趴伏在地面眺看。然而長夜漫漫,路燈並不能給予溫暖。將要凍傷的牠抬起疲憊的腳,沿著燈桿攀爬而上,用僅有的力氣朝著光前進。耗盡力氣的同時,牠終於到達了頂端。路燈被玻璃罩罩著懸在夜空當中,那一刻牠終於明白,就算牠終其一生也無法打破如此的隔閡。生命假使有意義,那麼一隻螞蟻也不會是為了打破玻璃罩而生的。
牠的一生很短很短,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行走,牠不會了解也沒有多餘的生命去了解,為什麼路燈老是要站在那裡。不了解,但牠還是想著該做點什麼回報這樣的光芒。牠一邊靜靜汲取著炫目的光,一邊默默想著。牠想,路燈在漫漫長夜中如此枯燥乏味,也許它需要陪伴。小螞蟻便停留在牠所能及的位置,觀看以及陪伴。
深夜,一陣刺骨的寒風,吹走了假想中的溫暖,也吹醒了小螞蟻。雖然開始就知道攀附著玻璃罩很傻,雖然在耗盡力氣之後還想緊抓真的很愚蠢,有很多很多雖然,但只有一個但是──但是,牠還是無可救藥地想在千千萬萬個複眼中看到光芒。
牠被漠寒的北風刮掃而下。小螞蟻在一貫的靜默中輕輕飄落,跟著飄落的還有牠短暫的溫暖記憶。輕輕的輕輕的,飄落以及回想。一個旋身之後牠看到的是另一盞路燈。終於牠恍然大悟,其實一盞路燈根本不需要一隻螞蟻的陪伴,陪伴它的該是另一盞溫暖的路燈。終於牠恍然大悟,其實路燈只是生命中的過客,一盞路燈之後是下一盞路燈。牠耗盡力氣去靠近,費盡心思替它設想,卻忘了其實路燈與螞蟻毫無相干。
在墜落中,牠的心思千迴百轉,有點失落有點後悔有點欣慰。失落著不被需要,後悔著不該攀爬,欣慰著這盞路燈其實並不寂寞。很多情緒糾結交雜,牠也弄不清什麼才是牠真正的感覺,也不能預知在墜地的那一刻心中留下的是什麼。只是,在偶然之間,小螞蟻想起了──相對於路燈,其實牠比較心醉於旅途中遙望的夕陽。
長夜將盡,而小螞蟻很清醒。旭日東昇之時,牠會拖著受傷的腳,在冬陽的照耀下,帶著回憶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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