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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轉木馬

「可是有那麼一棟舊舊的公寓，埋藏著會讓我流淚的故事。我即使回來……也回不去！」這是陳奕迅的歌《寂寞讓你更快樂》裡的詞。每次聽到這首歌，腦海中會不由自主閃過，關於一棟公寓的樣貌。

先是，通過了小小的舊式暗紅鐵門，一道斜長的木頭樓梯—採光昏暗、幽閉寂寥，腳踩踏在上面發出了細微的吱呀聲，像極乏味愛情裡老壓不下的無病呻吟。公寓原是妳、妳弟及另兩名室友一塊合租的，後來他們陸續搬出去了，獨遺下妳，再後來，因為有了我的出現，妳說，屋子總算不那麼沁人！

我們喜歡待在二樓的後陽台邊，肩併著肩聊天──隔一道狹隘的防火巷即是別棟大樓的後牆，往前展延出一片波浪狀的遮雨棚，有時三、兩隻野貓孤傲遛過，斜睨被關在鐵窗內的我們；潑灑而下的微量月光，只夠朦朧彼此的輪廓，於是我們凝望著對方。而貓再一次踅過。

或者兩個人窩在不大的房間內（妳說本可以搬去較大的那間，但又怕更顯孤獨），靜靜默數互相的心跳，在彷彿凝滯不前的時空當中，那是世界上最柔緩的入眠曲。我們擠在簡易的廚房協力烹煮出一頓美食、分工將屋子清掃乾淨、用心妝點只屬於兩人的國度……。有那麼一棟舊舊的公寓，屋裡每一角落都充盈著我們的浮光掠影。

當我們相愛，並且愛得理所當然，卻反倒輕忽了「理所當然」才是愛情中最難提防的第三者：沉默成了愛情篇章中的主旋律，一次次的冷戰令我們精疲力竭、麻木陌然。於是我逐漸能夠體會妳所謂的，屋子沁人。

好像一旦上了年頭的事物皆如此。

末了妳終究選擇搬離公寓，我則是提前一步搬出了妳。

此生，我大概不會再踏足那棟公寓了，如同我不可能再搬回妳的生命歷程，而關於那些曾經上演過的愛怨情憎、悲歡離合、風花雪月、柴米油鹽……，在屋內，想必仍將依循著「物質不滅定律」，以光影、浮塵、氣旋、漬痕……，種種形式留存下來，形塑成每一棟公寓不足為外人道的言情體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