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灼君

每個夜晚,第一聲沙啞的呼喚響起,好友H會緊張地低頭看錶。十一點五分,萬籟俱寂,總算可以出任務了。員工宿舍後方垃圾桶旁的大橘貓很滿意剛才的召集令奏效,立刻趨上前磨蹭H的小腿和她拎著的乾糧。其他餓壞的貓陸續報到:乳牛、小虎、灰草、斑斑……,H邊晚點名邊維持秩序,喝斥欺負幼貓的橘貓。

 

這是遲來的晚餐,眾貓命脈之所繫。觀賞貓咪吃吃喝喝帶給H無限滿足,但她疲憊不堪,勉強回想醫生的提醒:「妳要不要退休?我擔心妳B型肝炎進一步變肝硬化……」H的腦袋只容得下一個難題:退休,這些貓怎麼辦?H沒有太多時間憂懼未來,眼前更棘手的狀況開始挑戰她:即使刻意挑午夜時段餵貓,並做好清潔工作,H依然招致嫌惡的目光。稍早遊走於文明世界的白領階級到了深夜搖身一變為獸,朝貓怒吼:「我叫清潔隊把你們統統抓去安樂死!」H只能鞠躬道歉,再三保證會維護環境整潔。

剛才陌生鄰居放話叫清潔隊純粹是警告?清潔隊不是運送垃圾的嗎?貓狗對我們國家而言是垃圾嗎?問號太多,答案太少,闇夜和她生病的肝臟都更加沉默。正值此刻,貓的呼嚕聲顯得特別大鳴大放,H確信自己會為了聆聽這樣悅耳的音樂繼續奮戰下去。

在生命的競技場上,人類是最具侵略性的動物,但這個奇特的物種偶爾會願意停下腳步,耗神費力彌補過錯。然而,跨物種的支援從來不曾變得比較輕鬆愉快。H問我:「為什麼做對的事比不做事更惹人討厭?」我聳聳肩。幸好那群貓科動物用炯炯目光問她的問題簡單多了:「我們的晚餐呢?動作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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