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嘴
捱不住連著幾日的乾嘔請了假到診所報到。醫生是個頭髮花白的親切中年大叔,聽我說起我的情況,看著電腦上我整年空白的就診紀錄,邊輕鬆地說著:「哎呀妳很健康啊!一整年都沒看過病,年輕人的胃通常不會有什麼問題啦!是不是前幾天湯圓吃太多了?」我心想難道最近很多人因為湯圓吃太多來就診嗎?「最近一次月經來什麼時候?確定不是懷孕?」由於問不出個結果,最後總算要幫我照胃鏡看個究竟。
「真的可以馬上就照?我有空腹四小時了。」「沒問題啊,只要妳不要拔管子打我就好啦!」醫生笑著丟下這句令我不得其解的話就把我交給護士了。照個胃鏡而已,怎麼會打醫生呢?。
關於照胃鏡這件事,據我媽的說法是:「一點也不痛!就是管子放進去而已!」據朋友的說法是:「超痛苦的!我從頭哭到尾!」由於兩者都太極端,所以我打算保持著一種體驗未知的中立方式來面對。
進到診療室,一位美麗的護士等著我,要我在病床上側躺著,抱住自己的肚子,並幫我的喉嚨噴上麻藥,要我放輕鬆。當麻藥的效果開始發揮,覺得自己的舌頭與喉嚨不聽使喚時,緊張感隨之而來。醫生默默地進來了,另一位護士塞了一個白色咬合器到我嘴裡,一下子醫生已經站到我的面前,拿著一條黑色的塑膠管,前端的小圓點居然像電視機映像管那樣快速閃著各種光,有點科幻的味道。醫生邊拿著那條奇妙的管子邊喃喃說到:「等等妳不用回應我,只要聽我說就好了,然後讓口水流出來,不要吞,很快就好了。」如果真的有人類被外星人抓去飛碟上進行解剖實驗,我想我懂得他們的感覺。
管子插進嘴裡是幾秒的事,就在管子要通過喉嚨的瞬間,我止不住地狂嘔,並且瞬間了解到醫生說不要打他的那句話的意思,因為我同時掙脫了護士的壓制,伸出我的手亂揮,想抓下那條神秘的黑管,想叫醫生停止。
喉嚨劇痛,我只能在病床上側躺著嘔,並任由淚水與口水止不住地流,一邊發出嗚嗚的聲音表達我的痛苦。就在醫生宣布管子終於到達胃部時,我也稍稍掌握到訣竅,專心用鼻子呼吸,讓嘴巴跟喉嚨的部位放鬆不動。醫生沉默地用胃鏡在我的胃裡環顧,東照西照,像在進行地心探險。顯示胃鏡畫面的螢幕就在醫生後方,但我淚眼婆娑,只覺得那肉色的畫面好熟悉又好陌生,我竟然看到了我的胃!此時醫生忽然說:「喔!妳的胃酸真的有點多。妳這發炎可能有一段時間囉……。」我癱在那心想:「你看!才不是湯圓吃太多那麼簡單!」一個激動不小心又做了吞嚥的動作,隨後馬上一陣狂嘔。醫生此時說:「不要吞,不要吞。快好了我們快出來了。」
直到口水浸濕了頭髮,倏地我忽然體會到,天下最大的謊言就是這三個字:「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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