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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邦友

多年前我在某個海防單位當輔導長,連上有一個叫阿強的一等兵,雖然只有國中學歷,對長官卻謙恭有禮,要求也能使命必達,沒事總愛找我輔仔長、輔仔短的跟前跟後,與我十分投緣。

我平常都會教他讀書寫字與做人的道理,有事也愛找他幫忙,連裡大夥都戲稱他是我的傳令,我們的感情好到像親兄弟一樣成天焦孟不離,唯獨有時放假,他偶爾會說要自己一人到市區辦事,然而倒底辦啥事,他閃爍言詞,留人疑竇。

阿強老愛向我借錢,這一點也讓人有些不安,但是他借的金額不大,有借有還,問他用途,只說買東西,我嘀咕省著花用,亦再借不難,直到某日有人告訴我他是去買春以後,才恍然大悟。

當天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狂躁暴怒,以一種極度羞與為伍的口氣痛斥阿強無恥、齷齪,弄髒我的錢等等,無論他再怎麼向我道歉,甚至要下跪,均不為所動。

隔週放假,阿強被人控告誘姦未成年的弱智少女,當年那可是軍法鐵律下的重罪,他畏罪潛逃,幾天之後在鄰近海灘,被搜尋到泡水多日的屍體。

那天我燒了很多紙錢給阿強,不再過問用途,只願他一路好走。兩人的關係宛若停電的時鐘戛然而止,追悔的泉湧卻不曾停歇。

自責何以沒能體會那只是凡常人的本能需求,潔癖性格怎會這樣不明究裡地胡亂爆發,又是以什麼立場飇罵其實非親非故的他?

早知道就該設身處地,早知道就借他錢,早知道就隨便說他個兩句就好,只是千金難買早知道,害他枉成不該死的伯仁,還連累一個無辜少女,徒留此生再也難以抺平的內疚刻痕。

至今我仍無勇氣剖析內心世界,不知道自己怎會那麼痛恨阿強,是怨鐵不成鋼,還是對他的情愫早已逾越分際?

或許那是我永遠不敢也不想面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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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