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政達

「我們已有多久沒再去劉里長了?」這個同學問道。「差不多就是一年了。」另外一名同學回答。

真的,一年就要過去了。十多年前他們都還是高中生,在畢業時相約,每年都要回到劉里長一聚。劉里長是嘉義市東市場邊的一間小餐館,賣雞肉飯和排骨飯,聽說這家小店已在嘉義開了四十多年,價錢幾乎沒有調過,就位在這6個同學上下課會經過的轉角,有人的晚餐幾乎都在劉里長解決,有時一餐就吃掉兩碗雞肉飯。聽說老闆以前真的當過里長,但他們並不確定,也沒有人真的問過。

會讓這群同學一往情深於一家雞肉飯店,其實是高二下學期那個姓鍾的男生,有女生忽然答應要和他吃飯,但要約在哪裡呢?鍾同學忽然慌了起來,平常他可只去過劉里長,他趕緊徵詢死黨的意見,大家都差不多,有人說「那就約在劉里長吧,走平民路線。」

那一天,真是可茲紀念的日子。女生應約而來,和鍾同學坐在中間的座位,兩個人緊盯著眼前的雞肉飯,久久都未發一語。女生一點也未察覺,她的前後左右位置坐滿了鍾同學的同學,在那裏擠眉弄眼,對著雞肉飯食不知味。

那場初戀的回憶多麼美好,當然沒有結果,這群同學各自考上大學,離開了嘉義,卻相約從此每年同一個日子,都要回到劉里長相聚。每個人叫一碗雞肉飯,話題總不約而同回到那個女生的身上。他們知道那女生後來考上中部的大學,畢業後上台北做事,嫁給了同校的學長,後來就搬到了美國。

每年相聚,每個人都提供他知道的線索,「聽說那個男生長得也不怎麼樣,不知道她看上他哪一點?」這是前幾年相聚的共同結論,後來有人說在臉書看見那女生在抱怨婚姻,顯然過得並不幸福。他們沒有說得出口的是,如果那女生幸福了,不就負了這群都喜歡過她的死黨。

鍾同學嗯了一聲,儘管他已結婚,也有了小孩,大家還是會拿他開玩笑。最後大家舉湯互敬,遙祝那女生幸福快樂,雖然她沒有選擇在座的任何一人,但幸虧早年一段懵懂的約會,他們才有理由每年來吃一碗雞肉飯。

雞肉飯,也許真是讓嘉義人懷念和回家的理由,滑潤的火雞肉絲和米飯必須形成完美的比例,同時還得位在回家的路上。他們還會聚多久,沒有人知道,但每個人的記憶中都有一家,也應該有一家劉里長,當然,這個店名是隨人而異的,回想著,內心泛起酸酸甜甜的年少滋味,雖然,那並不是雞肉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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