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房屋仲介的生涯裡，有時會遇見奇怪的客人。
有一次，一男一女走進來要看房。男人的臉略帶邪氣，好像是土財主，忽然暴發橫財或偏財運大好，比如賭錢贏錢那種感覺。女生從事護膚油壓業，她倒是率先遞上名片給我，大方的表明她是從事護膚油壓指壓業，可以叫她小慕。然後她的同伴是陳桑。
陳桑堅持要買大屋
這兩人購屋的過程裡意見南轅北轍。A與B都是新成屋，條件相仿，公設比和景觀雷同，但在總價和坪數方面，A屋略大於B屋，總價也略高於B屋。差個50萬元而已。
陳桑豪氣的表示自己財大氣粗，要選購A屋，房屋買在小慕名下。小慕則在言語間，暗示偏愛B屋，但是她怯生生的不敢做太多表態。
因為是陳桑要付清金額，買屋送給小慕，所以在意見領導上，陳桑居於上風，預訂A房。但只是口頭承諾，並沒有付任何訂金。
那天我回到家已經11點，手機隨即響起。接起電話，是來看過房子的小慕。小慕說，陳桑剛剛表明要訂A屋，但是她偏愛B屋。如果陳桑付清A屋的價格，可否我幫她換成B屋，然後把AB屋的價差50萬元，退還給她？
小慕說，她和陳桑並非夫妻。陳桑「曾經」是她護膚店的客人，兩人現在是情侶，陳桑想買相贈。但是小慕的護膚店，目前是租屋做生意，只有簡單裝潢。如果她擁有B屋，她就擁有自住的房子，可以繼續做護膚生意，也不必再付房租。小慕可以依照自己意思裝潢房子，並且她有50萬現金，也可以周轉購置生財器具，把護膚店弄得更好，生意就更見門庭若市。
我了解小慕的意圖，知道她急需這筆50萬的錢。如果我有機會接到陳桑的訂單，我會盡力幫忙的。
過了一個月。這當中，小慕幾度打電話來，都只問陳桑付訂金了嗎？弄到後來我都慚愧，好像陳桑遲遲沒有音訊，和不下訂，變成都是我的錯似的。
人在紐約 無法下訂
有天下班天氣好冷，一出大門，我趕緊戴上口罩和帽子。在大門外面看到小慕時好驚訝，小慕主動跟我說不好意思又打擾了。在這麼晚的夜色遇見她，我心底輕嘆。
小慕急切的問我，陳桑來下訂了嗎？這個問題我剛剛預測她會問。我斬釘截鐵說，沒有。小慕堅持要我幫她忙，撥電話給陳桑。這個要求真為難。不騷擾客人的仲介，才是好房仲。小慕殷切的渴望，叫我手足無措。
我還是打了這通電話，就算過年快到，送小慕一個禮物吧！陳桑接了電話，朗聲跟我說，他人現在在紐約呢！距離的關係，不太方便下訂。然後，背景音樂響起一群人在KTV唱歌的聲音。聽起來紐約的KTV氣氛很歡樂。
若你問我，相信陳桑在紐約嗎？打死我不相信。但我轉頭對小慕說：「陳桑現在人在紐約商務旅行。不方便。他說晚些時候會來下訂。」
我又看到小慕眼底輕輕的失落。但是我已經盡力。小慕可能與陳桑露水姻緣，陳桑在某一個動人的情況下同意買房贈美人，然而他可能沒有那個財力，所以反悔，只留下小慕殷殷記取他的諾言，卻只等待到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我想起鄭愁予的「情婦」：在一青石的小城，住著我的情婦/而我什麼也不留給她/祇有一畦金線菊/和一個高高的窗口/ 或許/透一點長空的寂寥進來/ 或許……。
然而，金線菊是善等待的。
終究我等待過整個冬天，又等到春暖花開，陳桑始終沒再出現在門前，更甭提下訂。然後小慕也不再煩我，徹底消失在眼前。小慕殷切期盼的眼神，有時在我心裡飄過。
亞則╱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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