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伯伯是一位老榮民,有著退伍軍人常見的剛直嚴肅性格,有次,同事開玩笑的對他說:「于將軍好,您又來啦!」他即刻很認真地反駁他不是將軍,那一板一眼的回應,馬上被同事傳回整個護理站。所以,于伯伯就變成了于將軍。每每看到于將軍因為這個稱呼,氣急敗壞的喝止我們時,總讓我們產生欺負人的小小愉悅感,也使得忙碌工作的煩躁,及被患者和家屬呼來喝去的不悅在瞬間消失,讓我們又可以充滿精力的投入工作之中!
半百女兒 很是孝順
于將軍有個很孝順女兒,年紀都快半百了,卻為了照顧于將軍都沒有結婚,在于將軍生活不能自理時,還為于將軍挑選最好的安養院,若于將軍不舒服住院了,也都定時來探望。
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于將軍身體每況愈下,住院的時間越來越長,清醒的時候越來越短,身上的管路由鼻胃管、尿管、到氣切造口,不到一年的時間便三管齊全,一開始還會因為自拔身上的管路,被我們綁起來,沒多久他就連拔管的力氣都沒有了。
于將軍開始常常因呼吸急促,喘到全身發汗,我們不斷給予抽痰、給藥、抽血、打針後,都無法平復他的呼吸,為使病情得到適當的監控,也只能病房、加護病房轉來轉去,病危通知不知發過多少張,就算病況穩定能辨理出院,也常常不到兩周就再回到醫院。
沒多久,他開始由鼻胃管灌完牛奶,牛奶便從氣切口溢出來,灌食量一餐比一餐少,他的肚子卻硬鼓鼓的,抽痰次數則一天比一天多,還常常抽到流血,偶爾可以聽到他細微的呻吟,卻聽不到他有任何一句抱怨,永遠只有緊皺的雙眉,驚人的呼吸音回應著醫護人員。
看著他躺在病床上,病房裡看護及家屬進進出出,偶爾交談細語聲,女兒及我們的聲聲呼喚,漸漸的完全都得不到他的回應,所有人與他之間好似隔了一道無形的牆,將他單獨孤立起來,他被困死在自己的身體裡,默默地承受著病痛帶來的折磨,出不來也離不開,任由我們對他施行抽痰、打針、管路置換等種種治療,就算不想要,他也沒辨法拒絕。
我們一天上班8個小時,他卻一天要接受治療24小時,沒有一天可以停止。這樣的日子,他默默地過了4∼5年。
主治醫師多次跟女兒提起拒絕急救,但女兒卻因不捨,而不肯簽立拒絕急救同意書。我很想問于將軍的女兒,這樣真的算活著嗎?
那天,于將軍又喘到全身都在用力,同事忙了好久,都沒辨法使于將軍平穩下來,再來也只能去加護病房接上呼吸器!醫師覺得于將軍的身體狀況,就算使用呼吸器也活不久,所以,聯絡女兒到護理站來,希望能跟女兒再談談,女兒到的時候,剛好于將軍的氧氣濃度開始往下掉,看著快要瘋掉的同事,我去協助于將軍使用人工急救甦醒球(AMBU),同事則在一旁抽痰,我們試著拉回于將軍的氧氣濃度。
堅持要救 語出驚人
醫師在病房門口跟女兒解釋于將軍的狀況,但女兒仍堅持救到底,醫師不死心想再說服女兒,于將軍的女兒大概被逼急了吧!直接說出:「我爸死了!你要出錢養我啊?」
終生俸?竟然是為了終生俸!我的天啊!這個女人,看著自己的父親,動彈不得地躺在床上,日復一日的接受這些折磨,竟然不是不捨,完全是為了錢!養一個小孩養到半百難到還不夠嗎?她是希望于將軍養她養多久啊!
我將人工急救甦醒球交給同事,用盡全身的力氣來平靜自己的語氣:「妳慢慢壓,我去訂加護病房!」
「拜託!都這樣了,還要轉哦!」同事哀號出聲,我大吼道:「不然,妳要養人家女兒嗎?」
因為女兒的堅持,于將軍被送到了加護病房,繼續的被救活!
于伯伯對不起!明知道您不喜歡,還故意叫您于將軍!
于伯伯對不起!我們必需聽從您女兒的話,好讓您繼續「活」下去!
只因為,我們是救人的醫護人員!很可笑,是不是?
哦哦╱嘉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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