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對一個女孩來說，可能只是個還在迷戀青春偶像的國中生，對我母親來說，16歲，代表的是一個孩子的媽。
父帶姊弟 半夜作法
外公嗜賭，加上弟妹年紀幼小，母親在15歲那年，因為6千元，被迫嫁給大她一輪的父親。
婚後的母親，接連生了兩個小孩，為了自己的小孩，和娘家年幼的弟妹，沒有讀過書的母親，做過許多一般人不願意做的工作，像擺地攤、出殯樂隊的樂手……。等我和姊姊上國小之後，母親甚至到北投走唱，日夜顛倒就算了！由於濃妝豔抹，又置身聲色場所，在我們居住的鄰里，常傳著一些難聽話。
父親認為，母親之所以無法當個「良家婦女」，都是娘家需要錢，對她洗腦的緣故，為了喚醒母親的「三從四德」，父親求助於旁門左道。
我和姊姊常常在三更半夜被父親從床上挖起來，父親會帶著我們，拿著母親常穿的衣物和三柱香，跪在庭前，一起對著暗夜呼喊：「XXX快回來！」據我所知，這好像是《周公鬥桃花女》裡面才有的情節。這種儀式，持續了無數次，母親依然在北投，做著走唱的工作，繼續接受「頒獎」（客人賞酒，杯底會押小費），我和姊姊則白白浪費許多睡眠時光。
施法無效！父親改逼母親喝符水，想當然爾，這也沒什麼效果！無法阻止母親涉足聲色場所的父親，自有其補償方式，父親開始帶女同事回家，以示抗議！可惜抗議無效，還被左鄰右舍酸了一頓！因為每個帶回家的女人，姿色都平平，有些甚至有濫竽充數之嫌！跟我那貌美如花的母親比起來，簡直天壤之別！
父親始終認為，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應該和娘家徹底切割，偏偏母親不但沒有劃清界線，還全力照護娘家。外公得癌症時，大舅還在當兵，其他阿姨舅舅還在讀書，母親不得不伸出援手！由於花在夫家和娘家的時間精力嚴重失衡，到後來，父親竟然和一手促成這樁婚事的外婆成為仇人。
黑暗劇本 兩套轟炸
我和姊姊，常常被外婆和父親逼著選邊站，這兩個直系親屬，各自編了一本對自己最有利的劇本，希望網羅我和姊姊兩個要角。為此，我在高中時便做了決定，不再和父親、外婆說話，逃開他們的語言轟炸後，我努力賺錢、充實自己……退伍後，才能解決很多難題，把父母龐大的債務還清。
這個決定雖然無情，卻讓我沒有隨著他們的仇恨一起沉船。其實我不恨他們，我只是覺得仇恨太浪費資源，且把人牢牢栓在陰暗的角落，還不如忍一忍，沉默以對，把仇恨的能量，拿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
多年後，我終於走出那些多事者為我預言的悲慘人生，活得還算有點尊嚴！
直到今年我才知道，原來我父親和外婆，就像「少年Pi」裡的老虎，是他們讓我成長，儘管父親依然頑固，但已經沒有殺傷力！一方面是外婆往生了，一方面是母親皈依佛門，日日念經，已經沒什麼脾氣了。
3年前，受邀到一個談話性節目，談這段往事，沒想到！如今那個親切的女主持人，居然為同樣的事所苦！那時太緊張！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那個女主持人；就是每當我父母爭吵時，就像有兩隻手，左右不斷重擊我的太陽穴，不管我變得多老，如何成熟，父母的爭執，永遠是我心裡無法抹滅的痛！
阿振╱新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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