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芳

常常我在和我媽聊天的時候聊到我爸,我媽總是笑著說,嫁給他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哭,是因為我爸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捅婁子讓我媽去收拾,笑,是因為如果沒有他,就不會有我們家的三個小孩;我們的生活中因為有了他,快樂竟然變得如此簡單。

在十幾年前,我家的舊房子剛好遇到政府土地徵收,這筆無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金錢落到我爸手中,他幾乎是樂歪了,馬上用這筆錢買了一台小貨車還有一輛轎車和一棟房子,然後他就開始妄想著可以天天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對他而言,有了這筆錢之後,工作這種事情是可有可無的!以前天天跑車的他變成天天喝酒,對他來說,人生嘛,總有生老病死,不趁現在享樂還等什麼時候呢?因此,他開始每天喝酒,就算偶爾去跑車有賺到一些錢,他也不會拿回家貼補家用,我媽就算對我爸發脾氣,我爸也是當作耳邊風。

就算他在月初拿了個幾萬元給我媽,月底時也還會繼續跟我媽伸手要錢,說他要修車啊,加油啊,不給錢他活不下去啊!銀行的錢不能亂動啊,那是以後要留給小孩的遺產啊!(但可以給他拿去喝酒是什麼道理?)

我媽見到我爸這個樣子,只好自己一個人咬牙做手工賺錢貼補家用,三個小孩也只好給外婆帶了。好不容易幾年過去,小孩子大了點,我爸依舊很有毅力地每天喝酒,但是那土地徵收的錢就漸漸地少了,再加上他常常喝了酒還繼續開車,好幾次都跟別人發生擦撞,把別人的車子撞了一個洞,還叫要對方給他小心一點,對方聽了當然是氣炸了,要脅說如果不賠個十幾萬,就要去警察局報案。

我媽沒有辦法,只好乖乖地從戶頭掏出錢來賠給對方,息事寧人。十幾年過去了,這些日子裡我爸依舊常常闖禍,他把自己當初買的轎車開去撞牆,所以轎車就壞了,他又說BMW是他的夢想,因此又花了好幾十萬買了一台會漏油的BMW,後來BMW發不動了,他就拿去當廢鐵賣,總共賣了兩萬元。之後他說他得了憂鬱症,所以開始常常跑醫院看精神科,試圖告訴身旁所有的人他的人生有多麼的悲慘,身上的財產已經快被他喝酒花光光了(說好的遺產呢?),兒女老婆都不理他,他想跟老婆要錢去喝酒老婆都不給,他已經被社會大眾遺棄了!

接著他開始鬧自殺,常常在我跟我媽面前一邊吃安眠藥一邊數現在已經吃到第幾顆了,然後又自己叫救護車,數來大概已經有三四次了吧?

在這種家庭背景下長大的我們心智特別堅強,尤其是我媽,她的心智堅強到根本已經無敵了。她常常微笑著說:「唉呀!其實爸爸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啊, 就是因為你爸讓我們在這麼複雜的環境下生活,我們才知道單純的可貴,現在他只要每天乖乖地待在家裡,我就覺得實在是太幸福了。他也不會出什麼婁子讓我幫他擦屁股,他的駕照因為酒駕而被吊扣兩年,他也不敢再開小貨車出去了闖禍了。現在每天我都好快樂,因為不用擔心家裡出了什麼無法應付的狀況而煩惱,這樣的人生實在是太好了啊!」

所以說,爸,我要在此謝謝你,因為有你,我的快樂變得很簡單。是你讓我知道單純的可貴,知道原來快樂這麼容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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