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著雨,我躲在黑色的傘下,遠遠地望著大學同學熟悉如往昔的微笑。
她是一個愛笑的女人,嚴格來說,從大學到現在,我幾乎想不起認識她這幾年是否見過她其他表情──天氣好的時候她笑,下雨被淋成落湯雞她也笑,吃飯被餐廳不小心取消了定位,最後擠在路邊攤汗流浹背她一樣笑,走在路上被調皮的莽撞小孩打翻可樂,灑了一件白洋裝斑斑點點她還是聳聳肩膀,露出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笑容。
我們常覺得她似乎沒有煩惱,外表稱得上漂亮,在學校裡受歡迎,家裡經濟狀況穩定不用她多擔心,所以自然而然的,大家都習慣了她千篇一律笑臉迎人的模樣,畢竟對我們而言,一個沒有煩惱的人臉上掛著微笑,是再自然不過的事。誰也沒去多想一個人只有一種表情該是多麼不合理。
大學畢業,在畢業生找工作爭得焦頭爛額時,她早順利考上高考執照,尋到一份薪資優渥的工作,儘管工作很折騰人,在同學會的聚會上,她還是沒有改變過那一百零一副表情,笑著說:「工作嘛!笑笑也就過去了。」
後來大家漸漸地因為出社會開始工作而減少了聯絡,我聽說她暗戀多年的學弟結婚了,也曾聽說她在工作方面並不開心,有時想打電話關心她的近況,卻又覺得或許沒這必要,一個樂天如她的人,應該沒有什麼熬不過來的,她大概就是笑一笑,然後像曾經對我們說的告訴自己,什麼事情都笑笑就過去了。
直到上週末我接到大學班代打來的電話,她語氣沈重地通知了我她的死訊:「…是憂鬱症自殺過世的,在浴室綁了條繩子,上吊。」班代交代完了死因,繼續說著關於告別式的細節,我卻什麼也聽不清楚,拿著話筒的手不斷因震驚而顫抖。
那天,下著雨,我躲在黑色的傘下,遠遠地望著大學同學熟悉如往昔的微笑,線香燃起的煙霧在雨中飄著,空氣裡夾雜了悲傷的氣味,我多想告訴她:「妳可以不用再勉強自己笑了。」卻哽咽地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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