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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潮濕的青春路上,她一個人看著大學城的男男女女,那樣的嘻笑,渾身散發的都是引誘與被引誘。在黑暗中,個子嬌小皮膚細緻的她旁人看來也和大學生沒兩樣,但她心裡知道,像她這樣在微雨的寒夜,獨行又獨行的人,生命不可承受之輕只有她明白,年輕的心尚未老成。

老靈魂的雨夜,喧嘩與寧靜的兩端都不是她想去的,一端是酒吧,要和那麼多的朋友閒聊瞎扯,歷經多年多回她已覺得疲憊而了無新意,她很佩服許多朋友可以聚在一起虛情假意或相濡以沫,她的個性沒有這種熱誠,或者說太清醒。

有時她以為喝酒最好和陌生人,因為愈陌生愈快樂,但她又失去這種探索或者一切都無所謂的那種人生如戲的能力。就這樣,她在酒吧門口前徘徊了一下,猶豫了幾秒,還是沒有進去。

白的永遠比黑的好

和同類喝酒,靈魂燃燒卻疲憊。和陌生人喝酒,身體燃燒卻清醒。她感到左右都不是,她想那就去雜貨鋪買酒獨飲,卻因沒帶證件不能買。她想美國佬真奇怪,買酒要看證件,她的臉不就是證件嗎?但在美國,她的臉如斯未經風霜,即使心已世故如老天使,即使翅膀都飛不動了。
 
老闆不賣她菸酒,想買醉都不行,她覺得有點沮喪。繼而又自嘲,等有一天店家不看證件就賣她菸酒時,或許這才是真正她該沮喪的時候。

就在推開雜貨舖的門時,背後有人叫住她。她回頭一看,這笑容真美,那樣毫無芥蒂心防的微笑,朝向一個孤獨者的微笑。年輕的黑人笑起來有虎牙,遞給她一支菸,他說剛剛看見她沒買到菸酒。於是他們靜靜地抽完菸,然後說再見,結束那一夜她在異鄉被寂寞打擊的脆弱之心。

她也瞬間想起大學男友曾問她:「如果我是黑人,妳還會愛我嗎?」那年她18歲,沒看過世界,直覺反應是搖頭,一副怎麼可能的表情。
旅行世界後,她才明白,島嶼人多麼偏見,凡是白人與白皮膚多是好看的,看台北那些外國白人在酒吧近乎狎妓的嘴臉。但凡是黑皮膚的多是不好的,也常被加上一個貶抑的「勞」字,因而即使爛白人在島嶼還是吃香喝辣,美白產品也總是大賣。黑皮膚到底有甚麼問題?她捻熄了菸蒂時想起非洲板塊的可怕販奴悲歌,白種人的歷史暴行。但時間經歷這麼久了,人類的刻板印象,傲慢與偏見,仍恆是存在。

鍾文音《風月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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