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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軍

凌晨六點,研究助理打來的手機鈴聲將我從睡夢中驚醒,這種半夜來的電話通常不會是什麼愉快的消息。我深吸一口氣,試著用平靜的聲音接起電話。

「怎麼了?」我說。

「張教授嗎?很抱歉在這樣的時刻還打來煩您,但是我必須向您報告,我們新組裝的機器人失蹤了,電腦紀錄顯示他在五個小時前自動開機,然後從實驗室走出去。GPS定位系統也還沒安裝完成,目前我們無法追蹤到他。」

七天前妻子因為意外過世已經讓我幾乎無法承受,這個時候連我研究的心血也出狀況,我感到極度的失落。我暗自思忖,這台機器人除了擁有最先進的行動操作裝置外,更安裝了幾乎無限大的資料儲存空間,相信它會成為一台功能極為強大的類人機器。不過才剛組裝完成,並未安裝任何操作軟體,就算遭到病毒入侵也無法直接操作機器人,不管在什麼狀況下,這台新的機器人不可能、也無法失控行動。

「好,別慌張,我馬上出去找找機器人,你也趕快出去找看看。」我試著用穩定的音調告訴研究助理,並努力打起精神。接著我換下睡衣,套上幾件簡單的外出服,便走出臥室,準備開車在城市的角落搜尋機器人的蹤跡。

就在我打開房門的同時,我發現客廳變得完全不一樣,一種熟悉而且美好的記憶彷彿海潮般襲向我的腦海,此刻客廳的模樣彷彿妻子並未離我而去,那場意外只是個恐怖的噩夢。客廳的每個細節都被仔細地打掃過,連櫥櫃裡的結婚紀念品都被拿出來一一擦拭過。在茶几上擺放了兩朵剛摘下的玫瑰,這是妻子每次打掃家裡後的好習慣,她總覺得家裡的顏色太單調,需要美麗的玫瑰調和。

一種無止境的悲傷情感衝擊著我的意志,我確信妻子已經離開人世,此刻妻子回家的假象反而更讓我悲傷痛苦,我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淚水便奔瀉而下。

就當我跪在地上痛哭時,我看見從實驗室失蹤的機器人從廚房走出來。那輕盈的步伐簡直就跟妻子一模一樣,就我的認知機器人是無法做到如此協調的動作。

我感到相當吃驚,但不知怎麼的,我十分確信這就是妻子的身影。

「親愛的,我回來了。」我聽見機器人內的妻子對我說。

我站起身,衝進機器人的懷抱中,感受到她用輕柔的觸感撫摸著我的背。儘管機器人是以冰冷的金屬製成,我仍然感到源源不絕的溫暖從她身上傳到我心裡。

我下意識地猜想,或許是因為機器人擁有無限的儲存空間,再加上還沒安裝任何操作軟體,妻子的亡魂正好在頭七這天回來,便進入了機器人的硬碟中,操作著機器人回來看我。不過這些科學原理此刻變得一點都不重要,我躲在妻子的懷抱中,品嘗著每分每秒。

「老婆,我好想你。」我小聲地對機器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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