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常告訴朋友,一個大家都不可置信的笑話。 上小學時老師用閩南語上課,全班只有我一個人聽不懂,回家哭著向媽媽抗議,媽媽笑著說,聽久了就會了。後來我就利用每天上、下學的途中聽著家家戶戶播放的台灣歌謠,慢慢學會了閩南語。那是一個所有小學都在推行國語的年代。

我出生在台北的西南方,舊稱加蚋仔的邊緣,和平西路二段的巷弄裡面,汀州路曾經是鐵道,西藏路曾經是深圳,大學畢業前的生活和求學,都在附近不遠處。直到都市計劃建了莒光路和萬大路,我童年的家便在台北的地圖上永遠消失了。我爸媽在世時,不曾擁有過一幢屬於自己的房子,他們是流浪到台北的異鄉人。

有「門」的很高級

我讀的是雙園國小,由日治時代的堀江國小改名,雙園指的是東園和西園。這一代曾經是一片沼澤之地,「加蚋仔」便是平埔族凱達格蘭人說的「沼澤」。後來漢人陸續來到這裡開墾,種花、種稻,種竹子,建立了許多田園,所以地名就有了「園」字,同班同學大多來自附近農家。相較於台北城內的都市生活,這裡更像是個鄉村。小時候的躲避球比賽,只要遇到東門國小、西門國小,只要有「門」的,我們都很畏懼,因為那代表是來自「城裡」的學校,都是很厲害的隊伍。

就是「門」和「園」一字之差,似乎代表了台北的兩個平行的世界。媽媽每天提著菜籃沿著和平西路二段一直走到萬華的三水市場買菜,她從來不去離我們家更近的「南門巿場」買菜,她說那是「有錢人」才能去的市場,市場賣的「東西」都很貴也很高級。那些東西只有在農曆年時,爸爸的同鄉或朋友送給我們時我才見到。爸爸會把那些名貴的東西吊掛在院子裡的曬衣竹竿上,風吹過,南京板鴨、金華火腿、湖南臘肉、廣東臘腸的霉、煙、鹹混合的一種陳舊味道飄了過來。媽媽煮了這些帶有陳舊味道的東西,我都不愛吃,更不明白這些陳舊的東西為什麼昂貴?

我只酷愛一種叫做「桂花玫瑰豬油年糕」的「東西」。因為這種年糕有兩塊,粉紅色的有玫瑰香,瓷白色的有桂花香,加上糯米香和豬油香,這樣混合起來的新鮮香味讓我很快樂。

小野《青出於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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