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媽,跟全天下的普通父母一樣,愛子女更勝於愛自己。在我會說話之前,我以為全世界所有人的家都一個模樣;等我年紀稍大,接觸父母以外的人之後,才知道很少人跟我的家一樣。我爸媽很特別,他們不會說話,因為聽不見聲音。


手語易學 注音好難
在我出生後,爸媽沒有因為他們聽不見聲音,就將我託給別人照料。從小一同生活,我的母語也就跟他們一樣,是透過手勢和動作來表達,也因此剛進學校念書時,有好一段時間一直學不好國語注音。爸媽雖然會讀唇,但也不知道如何教我,因為手語裡面並沒有像國語的聲調。不過這樣也不全然是壞事,倒是讓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有了覺悟,知道學校的功課和問題得自己想辦法解決,再說如此不也挺符合現在倡導的「雙語」教育潮流,想想這也算是另類的收穫吧。
以前,我常常以為爸媽有很多朋友,因為不管我們到哪裡,每次我們交談,身旁的人總是會盯著我們瞧。去市場或商家買東西時,常常那些店員或老闆總是會算我們較便宜的價錢,或者是在結帳後硬塞給我一些東西,現在再回想,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才曉得那些人的心意,台灣好心的人真的不少。
印象很深刻的是,小學有一回上課,學到身體有自動讓傷口癒合的功能,有個朋友問起我爸媽的事:「耳朵聾了會不會痛呢?要多久才會復原呢?」我告訴他:「別擔心,耳聾不會痛,但是也不會好。」說完,忽然覺得很心酸。
還有一回,我跟媽媽吵架,雖然媽媽聽不見,可是她的表情和手勢,比其他父母罵小孩還要嚴厲。吵完我氣到不想跟媽媽說話,等到了晚上要洗澡,我找不到衣服不得不問媽媽時,我還故意講話卻不用手語,「我的睡衣在哪裡?」而媽媽卻拿了一杯「水」給我,最後我實在也沒辦法再繼續嘔氣下去。


愛的力量 撫平殘缺
過去我多少會羨慕別人的家庭,心裡總是期盼要是爸媽跟一般人一樣該有多好!但那種比較膚淺的心理,隨著自己念的書越來越多、慢慢長大懂事,也就漸漸消失了。有時候還會想,要是在富裕的家庭下成長,或許自己早就被寵壞了也說不定。又如果不是因為父母耳聾,在這樣的環境和背景成長,會不會我終其一生都不會知道,這世界上有那樣多的弱勢朋友們需要被關懷和幫助呢?而我有沒有可能變成永遠只知道追逐財富和名利那種模樣的人呢?我的人生是否將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呢?我沒有答案。
而我的經驗讓我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是,愛的力量真的是可以彌補世間上任何形式的殘缺,並且也是確實平等的存在於任何人的身上,只要我們真的願意用心去體會的話。
前些日子和父母同去逛百貨公司,途中看到一個小男孩賴在地上大聲哭鬧吵著要買玩具,我看了便悄悄用手語跟父母開玩笑說:「真羨慕那個男孩,要是換作我的話,哭鬧這招根本就沒用,因為就算躺在地上哭到喉嚨啞掉,你們也聽不見唷。」說完我們都笑了。噯,聽障的爸媽,讓我的人生變得很特別!


星妹╱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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