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生以《郊遊》奪金馬獎最佳影帝，因市場考量，台灣觀眾遲等不到電影上映，但他所飾演的房地產舉牌人，卻讓人再熟悉不過，在城市各角落，只要有建案推出，就有他們的存在。這是個靠販賣時間換取金錢的產業，1天工作8小時，每小時休息10分鐘，當日現領，有人手舞足蹈，有人安安靜靜，有人裝扮特殊，也有人頻頻鞠躬，一切只為吸引路人的剎那目光。
去年12月29日清晨6時30分，舉牌、派報人睡眼惺忪前往集合地，寒流來襲的周日，台北市街頭冷冷清清，氣溫9℃、雨勢時大時小。
把大疊海報搬上車，組長們逐一點名、清算人頭，核對發放前日薪水，待人員到齊，6、7輛載滿人的箱型車駛出，有的沿途再接人，有的沿途放人，展開忙碌的一天。
為有效宣傳建案，代銷業者會把舉牌、派報工作發包給派報社，由其統一招募、分配人力，每個人力預算約1000∼1200元，每人實領750∼800元，其餘是派報社人事管銷成本。目前較具規模業者有萬事發廣告、愛幼社、聯合派報社等。
餵不飽也留不住人
周六、日或連假是派報社的黃金時刻，需大量人力，以萬事發為例，假日平均需200位派報人員，是周一至周五的4∼6倍，人力來源包括刊登報紙徵人廣告、挖角，或委由資深人員介紹，每找1人可賺50元介紹費。
「我們這行365天都在找人，幾年下來，累積上萬張履歷表。」萬事發廣告負責人戴春帆表示，經營派報社不怕假日，接再多生意都有人要做，反而是平日生意冷清，「三天捕魚、兩天曬網，沒辦法餵飽員工，工人留不住。」
「精障人士最認真」
不問過去、不提來歷，應徵者有人是蹺家、離家或躲債，也有遊民、弱勢族群，或賺微薄零用錢的大學生；在第一線調度人力的萬事發廣告組長湯湧進表示：「這裡有三分之一是精障人士，他們清楚自己只能勝任這份工作，有時比一般人更認真。」
「寒冬雨天最辛苦」
發車風險高，1天薪水多加50元，但也易被開罰單，多由派報社或代銷吸收。舉牌、派報有所謂「一級戰區」，指人潮、車潮較多路口，如北市忠孝東路、建國南路、新北汐止新台五路口。
戴春帆稱：「原則是先到先佔地，其餘就緊挨著，也算是舉牌倫理吧！」愛幼社負責人魏榮光腦中則有無形地圖，隨時能劃出相關位置，靈活調度人力。
住商不動產企劃研究室主任徐佳馨大學曾在派報社打工，「8點就要報到，下雨天、冬天最辛苦。」
練就一身好功夫，「手舉高度不能過高，要剛好讓路人方便拿。」徐佳馨笑說，有時看到缺乏技巧或不認真的工讀生，會忍不住想上前傳授技巧。
派報社最怕業主抽查，中壢「大清哈佛」專案經理廖家興稱，為確保品質，案場每天派人盯3、4趟，「確定工讀生沒偷懶」；松山區「翔譽101」專案經理鍾兆政則要求派報禮儀，「在駕駛搖下車窗，工讀生第一時間要說『行車平安』，同時遞上海報，提升好感度。」
派報社小檔案
◎主要業者：萬事發廣告、愛幼社、聯合派報社等
◎服務對象：甲山林、維多利亞、新聯陽、海悅、慕樺、金磚動力等代銷業者
◎服務項目：舉牌、信箱派報、DM夾報、定點傳單等
◎費用計算：按人頭數向代銷請款，每個人力預算1000∼1200元，工讀生實領750∼800元，其餘為派報社人事管銷成本
◎人力來源：登報廣告、資深工讀生介紹、挖角等
◎經營風險：派報社發現金，但代銷業者開2∼6個月不等支票付款，若遇小型代銷周轉不靈，恐有跳票風險；警察、環保員開罰單
◎工作時間：夏天10:00-18:00、冬天09:00-17:00，中午吃飯休1小時，每小時休息10分鐘
◎派報行話：
．發人：發海報給民眾
．發車：發海報給駕駛
．定派：定點派報
．區派：掃街式、挨家挨戶放信箱
．自動上點：舉牌或派報工讀生可自行赴案場，省去派車運載人力時間成本
「舉牌讓我能多賺點錢養家，小孩也很爭氣，小時候跟著我一起做，現都已經讀研究所了。」50歲的單親媽媽官碧玲舉牌資歷長達8年，周一到周五是電子廠作業員，假日無論晴雨都到案場報到，一家三口同心協力，1個月可多攢出近2萬元生活費。
「最害怕警察開單」
先生原經營機車行，官碧玲本是無憂無慮的家庭主婦，無奈10年前先生肝癌病逝，養家重擔頓時全落在她身上。一輛破摩托車載著當時才10、11歲的幼子，其中一人還得蹲在腳踏板上，母子風雨無阻從永和出發，循著報紙廣告找上萬事發派報社。
「我不能倒呀！每天站7小時賺800元，最怕遇到警察開單，不能給老闆惹麻煩，只能求情。」官碧玲辛苦拉拔兒子長大，長子研究所畢業現在台塑工作，小兒子念研究所，假日在涮涮鍋打工，賺錢一樣交給媽媽，讓她十分欣慰。
老實、認真的官碧玲令戴春帆印象深刻，戴春帆笑說：「某天，一向寡言的她突然對我說『戴老闆謝謝你喔！』，這也是我經營萬事發的無形成就。」
矯健穿梭車陣中，鎖定小轎車駕駛鞠躬、揮動手中海報，24歲大學畢業生林彥純是生力軍，被現領制度吸引，她說：「周末兩天賺1500元，足夠1星期生活費，不用向家人伸手。」爸媽支持她自給自足，正準備考研究所，偶爾帶著書本，利用空檔K書充實自我。
常分配高難度任務
南陽技術學院化妝品應用系畢業，林彥純曾做過美容助理，1天工作12小時、店休才能放假，月薪僅2000元，大三看報紙廣告前來應徵，因年輕、反應靈活，常被分配難度較高的發車任務。
「表現出認真態度，不用管別人收不收，遇到好心人還會主動跟我索取，幫我減輕負擔。」派報社講求統一管理，「如果提早發完一定要回報，等待補貨或在原地等到下班。」林彥純曾因不清楚規定被扣錢，從此記取教訓。
畢竟不是時髦工作，林彥純幾乎不曾和同儕談起打工內容，她說：「我不貪心，只要把海報發出去，沒有人會管我，這份工作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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