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一拐一拐地走進診間，他一身西裝筆挺，腳上卻是穿著拖鞋，左腳纏著厚厚的紗布。沾了塵土的紗布滲出一些青綠黃濁的顏色，還能嗅到一股夾著腥臭、藥草，複雜的氣味。「醫生，這隻腳實在是很麻煩，已經3個多禮拜了，竟然都還不會好。」李先生彎下腰解開紗布。
「怎麼受傷的？」莊醫師問。「唉呀……說了會讓人家笑，」李先生搖搖頭，「那次趕著去搭高鐵，下樓梯時候扭到的。」隨著紗布被掀開來，氣味更加濃烈。這哪裡是腳扭傷？他的腳踝一片殷紅，幾處像是火山口的傷口滲出黃濁的膿液。
「你塗了什麼東西？」莊醫師皺起眉，指著墨綠色的藥膏問。
「這是阿公塗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塗這些東西，當然會感染啊。」莊醫師正色說道，「本來是扭傷，現在變成蜂窩性組織炎了。」
「沒有，沒有，這個才塗幾天而已。」李先生辯解著，「一開始我先冰敷，但是沒有改善，我就買『筋骨露』來擦。」莊醫師在病歷上作記錄，天曉得「筋骨露」又是什麼玩意兒。
「過了兩個多禮拜，還是怪怪的，我阿公怕這個毛病不會斷根，才幫我塗藥膏。他年輕時候跟過師父，所以就自己去採藥草，用糯米調的……」
誤信化膿是逼毒素
「先生，這些藥膏沒有消毒，很容易造成感染，你看傷口都已經化膿了。我先開藥給你吃，如果沒改善可能就要住院了。」李先生一臉無辜道：「可是阿公說，就是要化膿，毒素才會出來呀。」這種觀念荒謬無稽，卻常被奉為圭臬，也是讓醫師無奈又層出不窮的狀況。如果家裡的相機壞了，相信大家都會選擇送修，偏偏當身體出了狀況，許多人都會選擇DIY，終於讓狀況不可收拾。
莊醫師開了些藥物，也預約了下次門診，但李先生並沒有回去找莊醫師，反而走進我的門診，才剛坐下來就帶著抱怨的語氣說道：「昨天那個醫師開的藥都沒有用，所以想要換別的醫生看看。」
李先生不忘提醒，「醫生，我阿公說吃藥會傷身體，叫你不用開藥給我喔。」
《刀下人間》劉育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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