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朋友會越來越像,她們幾個人就是。在學校時都是當班級幹部的,因為很負責。畢業後也不是做按時打卡上下班的工作,而是「責任制」。
「要認真,負責,把工作做好喔。」她們都是從小就被這樣教育的。雖然認真,但一有事情沒做好,還是會被說「沒責任感」。她們很討厭被這樣說。
為了不聽見這四個字,她們做更多事,負更多責。但責任是負不完的。做完了分內的工作,還會有別的事找上來。實在兼顧不上,一有人指「不負責」,她們就被激怒了。有個情緒的爆點,是會被這四字密碼驅動的。
馴夫常用「沒責任感」
然後某一天她們忽然意識到,從前母親就常用「沒責任感」責備父親,雖然她們以為父親已經是為家庭責任而活的一個人了。父親過世後,她們也開始扮演眼中的父親。「唉。」意識到的那天,她們同感地共嘆了一口氣。
所謂責任不過是關係之一種。當媽媽搬出「責任」兩個字時,搬出的是一個最順理成章的關係,一種拒絕被拒絕的關係吧。
說「我愛你」,對方回答「但我不愛」,這答案沒人有權力挑剔。但說「這是你的責任」,對方若是拒絕,就有「不負責任」的嫌疑。
但,責任與愛,是兩種不同的計算單位啊。累積了再多的責任,也不等於兌換一單位的愛,真是令人悲傷的通貨膨脹。她們想。她們和同一時代的人,花了太多時間履行責任,然後出於「應該要愛」的責任感,花更多時間從書裡學習愛。
愛不該是責任制的。春天來臨前的某一天,她們決定最後一次負責地,把自己從許多責任的反射鏡前收回來。愛就是愛。
張惠菁《啟稟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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