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旅者,習慣把旅館的筆帶走。

近來發現,我用最多的筆是來自旅館擱在床櫃上的原子筆,每枝原子筆都印著旅館的名字,有各國的大旅館,有五星級旅館,有兩三星旅館,有摩鐵的,把筆一字排開,簡直是一張旅館地圖,一張未寫的摩鐵懺情錄(我未來的一本書)。

不久前因為新年,所以整理了浴室小櫃子,竟整理出一堆摺疊塑膠梳子,白色、咖啡色、透明色錯落,有點像是摺疊小刀造型的小梳子,不知何時成了台灣的旅館必備品,現下倒成了回憶情人的時光附贈品。

這款梳子標誌著一間間旅館的螢光地圖,或一段段奔赴情感的短暫歇息地,見之讓我疲乏不已,又帶著些微感傷。
不知何時大多數旅館所配備的梳子都長得非常一致,多是這類可以摺疊的小梳子,一端齒列細,一端齒列粗,供迷亂髮絲歸位之用。但這類梳子多很難梳,短髮好些,像我這款長髮常是只能梳梳前段和瀏海,若用力梳不是齒落就是髮斷。我這種趴趴走的女人,住宿旅館卻習慣帶走梳子,就好像男人習慣拿走打火機一般。

每件東西都有生命

我很喜歡梳子,各種大小與形狀的梳子。我的袋子沒有放化妝包,但一定有支梳子好摩擦馴服我的亂髮。若忘了帶梳子出門,有時還會跑去便利商店買支臨時梳子。梳子和雨傘很像,亟需時都會臨時買個廉價品。

我有幾支祖上傳下來的上等好梳子,牛骨製梳,鑲嵌貝殼的犛牛骨梳,車渠瑪瑙梳。

物是相思,物也是一種追憶逝水年華。每一件東西都自有生命,只要喚起它們的靈魂就可以了。我想起南美作家馬奎斯所寫過的話,物件背後是使用的主人,愛它的主人,就像賈寶玉懷中的「玉」,「玉」其實是「慾」的隱喻,《紅樓夢》寫盡少男少女的情愛夢幻,就是以物件來做為主人心思的最佳表達呢。

如果我要記憶年輕的浪旅,旅館的梳子可說是時光印記呢。

鍾文音《風月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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