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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賢

鄰居空地一棵三層樓高的大樹上,住著一對恩愛樂活的「暗光鳥(學名黑冠麻鷺)」夫妻。最近鄰居要在空地上建房子,因此雇用怪手移植大樹。

 

那天上午怪手開始作業,突如其來的轟隆聲響以及挖土斷根的工作劇烈搖動大樹,暗光鳥夫妻受到驚嚇而飛離巢窩,一副莫名所以的神情,時而站到我家屋頂、時而飛往另一鄰居頂樓牆上,牠們沒有慌亂驚叫,也沒有憤怒暴跳,只有眼睜睜地看著怪手施工而不知所措。

大樹倒下後工人察看鳥巢並取下放到一旁,裡頭有三隻羽翼未豐的雛鳥。這時站立鄰居樓頂的鳥夫妻意識到家園遭逢劇變、年幼子女身陷困境卻又求救無門,那份無力護衛家園及子女的遺憾,是身為父母者內心的最痛。

到了下午大樹枝葉已被鋸除大半,只剩粗枝樹幹倒臥地上尚未移走。黃昏時刻工人收工帶走鳥巢,鳥夫妻飛回橫倒的樹幹上,悵然若失地引頸張望,似乎還在期待全家團聚的溫馨,顯然牠們還不知「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了。

翌日天空飄著細雨,怪手和吊車合力搬走了大樹,鳥夫妻仍不死心地站立附近高處,神情落寞地望著消失的家園,好似無言抗議著為什麼不等我的子女長大再移樹?為什麼要拆我的家?為什麼要帶走我的孩子?

之後連續多日,白天仍見暗光鳥夫妻在空地附近默默徘徊,到了深夜時分,一陣一陣的低沉幽鳴迴盪在夜空中,彷彿在訴說親情離散的哀戚,也是在控訴人類的「萬物之『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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