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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兩行淚自老婦憔悴的臉龐滑落,但旋即,她舉起枯瘦的手,胡亂抹掉了淚珠,低著頭,捏著自己的手指,漸漸,靦腆卻堅毅地笑了。

「多希望能回家!」這是臨時收容所內男女老幼一致的期盼。那夜八八風災的肆虐,自山坡傾洩而來的泥黃土石流在一片絕望的哭號聲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討回了所有取之於山林的東西。從此,小林村民再次成了沒有家的人。說是「再次」,畢竟在風災之前,他們已在政府的「規劃」下,一遍又一遍地放棄原先那溢滿聖靈氣息、由自然和祖先共同留予他們得以世代棲息的家園。過去,他們總能以祖靈告訴子孫應保有的尊嚴和堅韌,在一片陌生的空地上重砌小林文化。然而,這回,無情的風災奪走了財產和親人,更在一片大眾的輿論中,不知不覺地以一種多數暴力,摧毀了重建小林家園的渴望。

媒體鏡頭中,大愛村裡的小林孩子睜著純真大眼,羞怯地笑著,這是他們第一回看見攝影機,看著大人們扛著一只只黑色怪獸,一波波湧進慈濟為他們興建的大愛屋。屋外玩耍的孩子無邪,但自助會裡的族人卻因憂慮而個個縮緊眉頭。在大愛村中他們看見的不是欣欣向榮的未來,而是淪喪在其中日趨式微的小林文化。

放眼望去,一排排整齊劃一灰褐石材築成的屋舍如一列列的衛兵,筆挺而冰冷地佇立著,小林村中處處瀰漫著社會大眾普遍的慈善價值;然而,當原住民文化被強行以慈善名義扣上漢文化的價值觀,不夠尊重、不夠設身處地的關懷,可能竟成了抹殺美意的社會暴力。

「村子原先散佈在各地的年輕人都回來了。」一位老先生說到,「因為只有大家團結起來,我們才有機會重建小林。」他的眸子神采奕奕。小林自助會在網路放上了重申訴求的短片。片中,孩子們稚氣的畫作盡是腦海裡熟悉的小林印象。對孩子而言,小林是親切、熱情而充滿生命力的。當然,村人都明白原址重建是不可能的事了,但未來,他們渴望以自己的手打造專屬小林的「小林」。或許,未來的某一天,一個標示「小林村」的路牌又將再被掛起,而那指標通往的,是小林人美麗、珍貴的文化,最初、最單純的夢想,以及小林人回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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