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梅
二十朵豔紅的玫瑰在餐桌上含著笑，玻璃桌面倒映著浮光點點，有若浮光人生。該如何形容這樣的一個午后？下班回到家，一樣是先梳洗一番，準備到廚房整理，另外煮兩杯咖啡。沒想到一出浴室門，迎接自己的是二十朵紅玫瑰，盛開的片片花瓣後有著溫暖的笑容。兒子在旁也笑著，拉著我的手到廚房，打開烤箱，裏頭是他們父子倆忙了一個上午烤好的包子。澄黃的酥皮，肉香滿溢。
二十多年前，我在日記本中寫著:「發現在經過這麼多事情後，對你的感情轉變成一種溫柔的依戀，是當想起你時，心口會輕輕發疼的感覺。只有同你在一起，才會有那般熱切的喜悅與滿足，並且在分開後會魂飛夢想。愛，是不是就是這樣？」
公證典禮上，一樣是捧著花，滿天星，翠綠的葉與鮮花伴著黑髮與年輕的容顏，握著筆的手微微顫抖，因為，簽下去的將會是一輩子的承諾。然而，自始至終，沒有遲疑，未有悔意。
一輩子是多長？我翻著相簿，驚覺彼此攜手竟已走過了這麼多的地方。從兩人世界到三人行，生命的刻痕越來越深。痛，彼此扶持。憂，共同分擔。喜，熱情分享。生活就在理所當然中行進。
相愛，就是理所當然的為對方著想。
相愛，也是理所當然的陪伴對方。
晨起床旁的一杯熱茶，讓窗外的雨聲都變成悅耳的交響曲，即便一會兒得出門上班，也心甘情願。用廚房飄散出的葱蒜香來迎接下班後的倦容，即便一秒前還疲憊不堪，但是家的味道立刻讓精神充電。午后的咖啡時間，靜靜的即使不說話，也知道心裏很高興彼此在一起。生活在瑣碎中，一點一滴的建構了一個龐大的堡壘，堡壘中的個體互相平行，也互相交集。平行的時候，用尊重讓彼此保有自己。交集的時候，一起讀書與遊玩，只有笑聲，沒有怨懟。
「等待」兩個字，一直不容易於堡壘中的字典裏找到。因為我們不喜歡等明天，不喜歡等以後，三人行遍大江南北，用的是當下的概念，快樂是要及時的，就像是有些心底話是不該藏起來的。
那一天就是這樣。二十年前，在印度北方的小鎮湖邊，我們坐在旅社的陽台看夕陽染紅天際，突然聽到孔雀尖銳的鳴叫聲，一聲接著一聲，粗獷卻帶著空靈的尾音，在夕照中竟有了悠悠揚揚的錯覺。我們彼此微笑著，那一刻我就知道一輩子有多長了，一輩子又有多短了。
二十朵玫瑰代表著二十個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年前的六月六月，我許下諾言，而今，我想著他，依舊能讓我微笑。我看著他，依舊能讓我開心。表面上看起來，我們似乎沒有在經營。其實，我們從認識的那一天起，每天都在努力。努力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時光。
愛，是不是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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