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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惠文

我們之間的連結,已經消失了嗎?

那從好幾個光年以前就存在的連結──你是這樣說的,一邊哼起Joan Baez 的Diamond and Rust。

記憶為我們留下了鑽石與鐵鏽。回望的時候,我仍看見閃爍的光彩,雖然失望曾經釘傷彼此,幸好我們都沒有死於鐵鏽引起的破傷風。除了各自墜落療傷的一段時間,某種連結都還是存在。

有時這個連結提供支持,有時卻喚醒傷痛。

過了很久很久,我才明白你的話──「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對妳生氣」。以前我並不瞭解這句話代表的寬容,只想著,你本來就不應該生氣啊!猶疑不決的是你,無法繼續的,不也是你嗎?如果你沒有生氣的位置,如何能說不生氣是對我的寬容呢?

直到情緒逐漸被時間滌淨,重讀你的書信,竟彷如初次。

你真的可以生氣。原來,我曾經那樣徹底地失去理解你的能力。

我最親愛的妳,這樣的時候的見面總是複雜惆悵。每一秒鐘都見證著愛情的存在,我們卻遍體鱗傷的努力地將彼此從對方撕開。

妳的東西留在了我這邊,決定不還給妳了,可以提醒自己曾經多麼的令妳傷心。

我們都知道,讓形體消失在彼此面前或許是唯一的方法。期盼可以經過極為慘烈的殲滅與戰爭之後,重新存活下去。

你說過這些話,但我記得的多是你的沉默。是分離的痛苦與慌亂,使我無法讀見你的傷痛與情感?又或者,我讀見了,但選擇忘記,為了完成彼此都知道必須完成的消失,然後重新存活?

在各自的世界中存活,信守永不相見的承諾。

你說我的信總是很短,寥寥幾字。你不知道,它們本來都很長。因為有些早已瞭解的話語,無須多說,有些無處存放的情感,只會加重你的負擔,不如埋藏。刪刪減減之後,就只剩下問候與保重。況且我們從未被賦予足夠的時間與空間,寫給彼此的訊息總被拆散,零落於時間的裂縫。我們在一個與一個工作之間書寫,火車上、飛行中、在異鄉旅途的一站與一站之間,在只有彼此能進入的心靈黑洞中。

有形的分離,終究不能藉由無形的心念彌補。分離之後殘留的不安,有時會偽裝成依戀。一封最依戀的信,或許遮蓋著最頑固的、對於失去彼此的抗拒。心中仍有罣礙,就無法自由前行。無法自由前行,永難清除罣礙。如此循環不已。

如果執意將你留置心中,我將成為看守你的獄卒。為了釋放自己,只好也釋放心中的你。我解開鍊鎖,丟棄鑰匙,踏上沒有你的旅程,體驗執著與失落之間的因果。又一次回歸古老的教誨:必須放手,才能看見自己擁有什麼。

妳桌側的花逐漸凋萎,這裡即將不再有妳的身影。

妳獨自前行,我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站在某個距離之外,如今我才看見你所看見的。不再焦慮地穿梭尋覓,不再追趕想像中的你。我在前方發現迷失的起點,那就是:回到真實之中。

站在真實之中,剛開始感覺沉重,好像離開了你帶我飛翔的翅膀,回到獨自步行的地面。但不久沉重的感覺漸漸消失,甚至比之前更輕盈。不能再依靠你的力量,但也不需負荷你的重量。一種新的動態。

你說分離是慘烈的殲滅與戰爭,我希望是護佑彼此的轉化。無論我們經歷的是些什麼,謝謝你,讓我重新看見與你共有的美好,相信它的真實,也相信它已經過去。不再回首,但我會永遠珍藏這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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