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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

發現自己失眠的那個晚上,她捱著丈夫發汗的背,盯著他背上的斑點,好久好久。久到忍不住細數這些年來她逐漸沒有了的一切。保不住第一個緣淺的孩子,失去每月如期來潮的月事,以及枕邊人年輕時候成天擔保的想像。

 

那些年的他們,什麼都叫窮,租了小間房買輛二手車後的存款所剩無幾,兩人甘之如飴湊合著過日子。那時的丈夫,髮色猶黑,肚皮平坦,剛當上公司裡的小組長。睡前總要興沖沖攏攏他可愛的新婚妻子說:「我們再辛苦個幾年,等孩子撲通撲通生下來了,我們買個大房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一生,妳說好不好?」

這些話她還記得牢,丈夫恐怕是忘了。最近還瞞著她,學起年輕小夥子悄悄下載通信軟體,以為自己保密得很好,老婆不會知道,自己向所有女孩編織的相同人物背景:一個老婆死了,成天開著BMW溜達的富豪。自己死了?她承認當她頭一回看著那些通信訊息,嘴角忍不住失笑,往後,卻得花上好長一番功夫,接受這個悲哀的事實。

女人吃力地坐起身來,別過臉去,不願看到丈夫守在床頭櫃手機螢幕裡,閃著涼涼的光。那些綠光刺傷她在夜裡過於脆弱的眼角。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想想這些年的他們,總算如願得到當初所嚮往的車款,買了坪數相差無幾的大房,第二個孩子乖巧伶俐,一切的一切,天如人願。

她承認,每個晚上她都將丈夫說的未來,枕在床頭底下入眠。丈夫說的大半未來都已經實現,但她多麼想念,年輕的丈夫每每在大半夜裡,興奮地搖著她的肩膀,硬是把她從夢中喚醒,活靈活現說著情節千變萬化,結局卻總是一樣的故事。故事裡的他們,沒有不幸的可能,有的只是更幸福的將來。現在,她死了,死在他所杜撰的情節裡。女人換了個姿態,背對著丈夫,曲身躺下。床頭櫃傳來一聲振動聲響,擾醒丈夫右邊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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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