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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醫師,我要和佩琪結婚了!」
看診即將結束,我趁處方箋列印空檔,複誦停藥注意事項,卻被建業的喜訊打斷。
「恭喜!新娘是……」
「和我同期住院的廖佩琪,李醫師的病人。」喜孜孜的建業,笑我貴人多忘事,隨即召喚門外等候的準新娘。兩人遞上喜餅,並邀我擔任婚禮介紹人上台致詞。沒遇過精神病房燃起的愛苗開花結果,我愣了半晌才回應:「這樣好嗎?」
新人一臉不解。我只得明說:找我講話,等同向所有親友公開病史,除了當事人,雙方家長都能接受才好。「結婚從不是兩個人的事」,不好把話說死,我要小倆口回家請示長輩。
一個恐慌一個憂鬱

稍晚,李醫師提著一模一樣的禮盒走進辦公室。
「我們倆的病人怎麼拍拖起來!」同事和我忍不住聊起,一路伴隨病人重拾健康的種種。平心而論,擺脫恐慌的建業和走出憂鬱的佩琪,郎才女貌外型登對,「那我們豈不成了兒女親家?」
「別跟著起鬨!」我告訴同事,兩個新人才被我說了一頓。
同事知我對歧視精神病患言論一向感冒,問我為何不把握機會宣導,婚姻的核心價值是心智成熟的雙方承諾相互扶持,所謂的正常人,不一定比康復的精神病人適合。
「我們又不是主婚人、親家公。」憂心病人被愛沖昏頭,我掃興地踩了剎車,內心何嘗不想循著同事理路,藉婚禮來場「反精神疾病污名化」演講。
數日後,一位優雅的中年女士特意來我門診致意。
「醫生,我是佩琪的大姊,家父要我親自轉達:我們很感激妳和李醫師對建業和佩琪的照顧,更敬佩妳婉拒致詞的用心。老實說,爸媽年事已高,擔心以後兩人同時發病,誰照顧誰?還有,建業是獨子,佩琪有生孩子的壓力,而我們家族又有憂鬱症遺傳……」
「一枝草、一點露」,與其引述精神醫學新知,我寧可寬慰大姊:「天無絕人之路」。

《人情絆 吳佳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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