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的病人來來去，他是好人也是我的好朋友，可惜緣分太短……
我在診所上班，第一次看到阿目時，他犯胃病，臉色糟糕。阿目32歲，從小在加拿大長大，他說自己是銀行高層人士，因為生病回台靜養，在台灣沒什麼朋友，因此喜歡來我們診所聊天，他人很開朗，常帶來歡樂。
病癒再遇 形貌大變
大約看了兩個月，阿目說病好得差不多，該回加拿大工作了，離開前還特地請診所同事吃飯致謝。阿目走後，偶爾，我會想起他。半年後，有位家屬推輪椅進來，輪椅上的病患一直看著我，我納悶一會兒，瞪大雙眼，天啊，這不是阿目嗎？怎麼又黑又瘦，跟回加拿大前的樣子天差地別！「阿目，你怎麼變這樣，你回去時不是都好好的！」
虛弱的阿目故作平常的說：「這次回去把自己搞太累了，胃又壞掉了，還是台灣醫療好，所以我回來了。只是這次比較嚴重需要住院，今天是在醫院待得太悶了，所以來你們這裡看看。」看著阿目我心知，這次已經不是「比較嚴重」而已，所以我打發他走，下了班馬上去他住的醫院看他。當時阿目在睡覺，所以我就跟白天推阿目來的家屬、也就是他母親聊了一下。
她傷心的說阿目其實是胃癌，當時在診所檢驗出來後便轉往大醫院，只是阿目不想讓人同情，便說要回加拿大，現在已經末期了，阿目很想來診所看看。我聽了眼淚奪眶而出！從那天起，我一有空就去探望阿目，看著阿目努力對我講笑話，我就忍不住怨老天爺的不公平，阿目反過來安慰我：「老天可能覺得我太好了，要我去陪他吧！」
時間一天一天過，阿目的病越來越嚴重，有天我去探望他，他開心的說：「我今天都沒有痛，身體變得好輕鬆，說不定老天又不要我了。」我很開心也很難過，身為護士這種狀況怎麼沒看過，「迴光返照，時間快了吧。」我心想，卻還是堅強的說：「好，那等你好了要請我吃飯，常常來陪你，就是等你這頓飯的。」阿目開心大笑：「當然，認識妳這個好朋友怎麼能不請！」當下我們都把癌症拋到腦後，計劃著要吃哪家餐廳。
半夢半醒 他來告別
就在隔天，同事有急事拜託我幫她代班兩2小時，等到下班都已經很晚了，就沒去看阿目。當晚好累好累，一回家倒頭就睡，半夢半醒間，隱約感覺床邊有人慢慢靠近，重點是我自己住不應該有人的，但我卻不害怕，大約知道了，忍不住哭了，「阿目嗎？」是的，我好像看到阿目笑笑的說：「對不起，我無法實現帶妳吃飯的約定了，我必須先走了。」我想拉住他但動不了，「等等，阿目，不要走，你要實現約定才行！」阿目笑笑的、慢慢的消失在黑暗中，突然我驚醒了，回神後趕緊撥電話過去，可惜電話那頭是阿目母親哽咽的聲音：「吳小姐，阿目昨晚走了，很安詳。」
喪禮上，阿目母親告訴我，阿目要走的那天心情很好，還有說有笑，到了晚上卻開始喘不過氣，病情急速惡化，當時正是我下班準備要去找阿目卻被臨時拜託代班……現在想想當時是不是都是阿目的安排，他不想讓我難過，他想讓我記得他開心的樣子，想到這裡我都會忍不住流淚。後來有同事問我，「為什麼妳對阿目這麼好，妳喜歡阿目嗎？」我笑而不答，獨自走到門口，看著天空想著以往，雖然只有短暫的一年不到，但我經歷了好多事，我喜歡阿目嗎……想了一下，嘴裡說出了小聲的……「或許吧！」
小玉╱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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