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很蜷伏像軟呢毛衣胡亂扔擲在角落一處,誰都不想理。說是煩悶也可以,爭執的過程幾是肥皂劇情節,她只覺得頭一陣疼,身體彈簧疲乏般一團鬆弛,拐過漆黑中把門帶上,斑駁略微脫落的板框門縫落得一陣風襲來,發出吚吚呀呀的呼呼聲,夜裡更顯得呲牙咧嘴生起寒氣味道,陰陰鬱鬱活像她現在的心情。

那男人理解不了她,公開場面中不想無益爭辯,她轉身離開混亂的局面,完全無視男人頹然不已的憤怒。

用力關上門,立燈旁貓舒服地舔著毛剎時本能睜大眼睛,這一點聲響,黑暗中慵懶的姿態瞬間豎起了警戒的氣氛。顧不得貓耳朵分辨高音的本事是人類三倍之多,聽力甚至已達超音波的領域,貓兒對聲音之極敏感特質,往常她總體恤輕輕踮起腳在房子裡走路,卻忽略自己鑰匙孔開門時細微聲響早引發了騷動,貓弓起身耳朵豎著。

但這會兒,她什麼都顧不上了。被屈解的懊惱活脫縈繞在腦中,進門動作極大連帶粗魯了起來,他討厭一個女人過於獨立,一點都不需要他的存在,她以為自己是體貼,不想讓對方擔心,男人卻在盛怒之餘,責怪她對他若即若離。

她把包包丟在地上,啪咑一聲重量不輕。像察覺怒氣般,貓略側著頭,右腳肉墊緩緩舉起放下,拿不定主意是要閃躲還接近,那瞳孔裡淡綠色眼珠靜悄悄注視著她,黑裡特顯明亮清澈,但就避不了冷冷的感覺。

少了什麼熱情似的。是男人對她的形容詞,抱怨眸子裡充滿冷淡況味,沒有愛意沒有情感沒有風采沒有語言,她心裡無奈生起os,他一定是瞎了。內歛和外放之間,她修飾得很得當,想想她突然感嘆起男人沒有貓耳朵的靈敏。

高跟鞋還零落地被甩脫門邊,她整個人消了氣完全不起勁,貓聲響極輕走動靠近一躍上了沙發,少見親暱地趴在她腳踝邊,毛爪子忽悠磨磳著,不同昔日冷冷淡淡溫度,她身子一翻猛然坐起想觸及這貓,一下子時間貓溜煙跑掉了,只剩下一團寂寞不冷不熱。

她撲了空悻悻然,免不了心頭嘟嚷,貓不親人,一點也不牢靠。這一想,不由得記起男人對這隻貓生厭的表情,說牠怎麼看都不依人,更談不上對主人的忠誠度了。他苛刻這貓對主人朋友的淡然,自顧自的活著,唯獨在需要食物時才喵喵幾聲嬌嬌挨進人類的懷抱。

一日他嚴肅地對她說,「你可別再養貓了,養久了仍沒血沒淚的,屬於不了你,只認食物。」她笑著回他,比起狗來,貓和她相安無事,相處起來一點也不費力。她忘不了當時男人狠狠看著貓,口中吐出「無情啊!無情啊!」

現在想來,這無情好像在說她對他。

沙發裡仍舊她一人癱著,原來剛剛貓依存的溫度短暫地其實似幻景。她突地生起些微委曲,他不僅不懂貓,甚至不懂她。貓,哪裡是如此溫馴任人擺佈,除非牠想被馴化順服,

男人只看到膚淺的表面。

她給貓自由,也給自己自由,不想拘束了誰,剝奪是殘忍的天性,但顯然男人是容許不了愛情裡有自由的空間,她常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凝視著貓挨進毛絨絨地毯搔起癢來,動作熟練極了,放鬆的身體曲線散發出無比的愉悅感,她知道這種自得其樂的快樂,一個空間裡她放任牠和自己楚河漢界,相安無事裡有一種無聲的依偎,她覺得心平氣和。

只偶而興之所至,便玩起她和牠之間追逐的樂趣。

有時不開燈,黑暗中有一點點的光引動著,貓會循著跳動光點追溯跟著躍起,姿態之輕巧優雅,她看得也目不轉睛,光影裡盯著牠的眼睛,牠一動也不動地連眨眼也沒有,夜裡對峙時都覺瀰漫出一種奇異詭譎的氣味,一湊近貼上鼻樑,牠陰沈沈地走開,頭也不回。

一亮燈光晃晃地,貓窩進自己的地盤東舔西舔。她早已習慣貓的冷淡,雖是一番自討沒趣,但有時就是一股熱,忘性比記性快地想找牠取暖。反反覆覆之中,她偶而在貓的身上看見了她自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當時養貓時,確是因為貓和狗的習性不太一樣,用不著討好或過於甜膩的相處模式,使她不因養寵物而感到十足壓力。尤其據說貓兒花一生時間三分之二的時間在睡覺,這作息和她相彷,以至於她好像找到了另一個同質性的靈魂,互相取暖。

那貓磨著爪,發出刺耳的聲音,稍稍彌補了一點城市裡的人聲,安靜之中依然有如影子般的呼吸氣息,不太張揚自顧自在邊角裡磨爪舔毛,誰都犯不了誰,也不去試探彼此可能的界限在那裡。

像得到一種安慰,她躺著躺著忍不住沈沈睡去,恍惚之中她有了一個念頭,明天要送男人一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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