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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上海已經4天，天氣晴中帶陰。在咖啡館讀小說，讀到一名小男孩耍玩具槍，誤傷鄰家女孩，以為殺了人，嚇得躲起來。姊姊為了教訓他，也唬他說女孩死了。男孩更驚，離家出走，輾轉躲藏，終於被找到時，恐懼委曲徬徨無助孤苦，全都湧上來了。他放聲大哭：「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每一個人。」讀到這兒，我的眼淚也一下子崩下來了。
我一向淚點低。這次哭得算厲害的了，邊抽噎邊吸鼻子，動靜很大。角落裡一名服務員，圓臉始終泛著兩朵鄉村紅、想是從農村來打工的年輕姑娘，只管呆呆地看。我抬起頭，正與她眼光一碰，她馬上別過臉去。
哭比笑惹人注目
再往下讀個幾頁，我覺得我表情平靜了，眼淚收了，也沒再吸鼻子了。其實我常這樣。年初小拉辭掉工作去咖啡店做甜點，我聽到店名就一驚，那也是我飆過淚的一家咖啡店啊。回想我的全台飆淚場所，可以註成一張谷歌地圖了。只是這地圖有啥用場？其實我本人開懷大笑的地點更多！只是哭比笑惹人注目罷了。
朋友說有一年他回江西老家，地方很窮，清早出門散步，一馬平川的原野上只見一少年，已經發育了，還穿著開襠褲。因是開襠，他看見少年勃起了。少年也不以為意，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仍舊轉過臉去對著剛升起的太陽。
如果少年勃起沒什麼好羞愧，女人在咖啡館裡哭，應該也可不必赧然吧。城鄉變化早已將情緒私處化。笑容是禮貌，跟化妝一樣。眼淚，則要裝作沒看到。我總覺得，這是愛與慾如今都變成了亂碼的緣故。真實的情緒是混沌的，混沌令人迷惑，只有掩為私處一途。
張惠菁《啟稟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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