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總不乏當街攔計程車的經驗。特別是在趕會議、趕班機，或者風雨交加的當口……想像一個人無助的站在路邊，五內憂急如焚；此刻，若猛然瞧見交通亂流間有一輛空計程車朝向自己駛來，心情恐怕要比邂逅失聯多年的老友還高興。
純就個人經驗而言，我不得不嘆服：「計程車司機」這一行，可真是臥虎藏龍！就像周星馳電影《功夫》裡那些大隱於市的奇俠們，表面上是乘客停車暫問、付錢當大爺，殊不知一屁股坐下去後，掌握方向盤的才是真正的主子：從規畫路線走法、廣播調頻乃至於交談時的氛圍掌握，不同的「運匠」彷彿皆自成宗派，只要乘客願意主動搭理，並撐開兩隻友善的耳朵聆聽，其實，每位走闖江湖的司機都有不少壓箱的人情掌故可以抖開來示眾。
我向來喜歡同司機們閒聊，彼此或漫論社會萬象，或點譜般唱和時下流行議題；偶爾碰著話不投機的片刻，則信口謅一段自家身世、人生履歷打發話頭，亦是無傷大雅。高中時，有司機見我捧著一大疊化學講義上車，便在途中與我爭背元素周期表（迄今我仍記得他得意的挑眉神情）；有司機侃談演藝圈、政治界秘辛如數家珍，感慨世風日下之餘，還不忘來段史家筆法總結：「所以說啊，近墨者黑！」
前陣子遇見的那位更熱情。在得知我主修文學後，髮鬢半白的司機忽焉談興大發，居然一面開車，一面分析起三毛之死來──絕非一般蜻蜓點水的虛晃談法，相反的，他引典據經，由文本出發，時空維度則交錯台灣、西班牙和永遠的撒哈拉沙漠；之後，又從三毛與荷西的苦戀論及瓊瑤對婚姻的看法……坐在後座的我一度懷疑：他若非對作家作品情有獨鍾，就是遭到出版社裁遣的資深編輯。
於今，一輛輛計程車持續在大街小巷間奔騰，就像四時的星辰流轉，宛然構成台灣都會的黃道帶。我復想起老歌〈嘿！嘿！Taxi〉輕快的旋律，以及當中一段歌詞：「陽光下、夜霧中、風雨裡，不停歇……」或許下一回招車，乘客打開車門的同時，不妨試著轉換心情，愉悅的告訴自己：一段即興的旅程和故事，又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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