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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nes

我在歲月中遺忘了許多事,唯一忘不了的是,你留給我的情感。

 

閉上眼,那條消失的牛肉麵街浮現眼前,兩側的攤商,還有對面那家像宮崎駿動畫情調、木板搭建的雜貨店,擺在街邊的鍋爐,呼嚕呼嚕地大火燉煮著,浸在爐裡的牛肉慢慢融化,上頭的肉塊霜凍未解,最最重要的是:彎進去的小巷,紅門裡住著一個永遠會傾聽、包容、諒解的人,不管走過多遠的路,跌過多少次跤,都想回到那裡,找尋永遠守護著我的外公。

清明節的早上,抽屜不知被什麼卡住了,一層一層把書桌的抽屜打開,然後發現最下面的大抽屜,那本少女時代最流行的藍色活頁拉鍊筆記本,擺放名字的透明夾裡,藍色原子筆的筆跡整齊地寫著我的名字,那是外公的字。

他是1980年去世的。

在情感上,他是我生命的原鄉。

我和父母、弟弟住在一個屋簷下,但除非是外甥、外甥女也在,我已經沒法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許多年,有時聽著他們三個人和樂融融的對話,彷彿是另一個舞台的劇情。

關於喪失家人這件事,世人都以為是生離死別,其實只是彼此親密與信任掏空,起因並非驚天動地的大事,或許只是母親嚴厲地說:「妳要帶鑰匙啊!妳要帶鑰匙啊!誰有時間幫妳開門!」也或許只是一走出房門兩分鐘,立刻有人工智慧感應火速關燈,戒慎恐懼成為浪費瓦斯水電的罪人;我知道他們不是故意的,他們只是非常忠於自我。

可是人與人之間,如果遺忘了同理心,家人也會變成他人,如果能夠感同身受,他人也是家人。

我常常想起那個大半的人生,每天只是穿過塔城街上班、回到日式宿舍的外公,為什麼會毫無怨尤地為我付出?不求什麼地陪伴?完全不同於生命里程中遇見的所有人。

念小學的時候,有一年農曆生日逢閏月,明明國曆和農曆生日已經慶祝過了,到了閏月生日那一天,他居然又提了盒蛋糕,從城西到城東來為我過那年第三次生日,至今仍記得那個蛋糕盒的模樣。

外公是不是早已明白:生命總是相愛相守的日子太短,相怨相憎的時光難解。

最後一次相見,他躺在病床上,隔著紗門揮手要我快快離去;我的生日快到了,歲月也來到一個時節,又想起最終見到他的那個畫面,意識到自己早已不是孩子,肉身終有消逝的一天。

寫著我的名字的你的字,居然過了三十五年依然沒有褪色,因為真心的祝福與愛,時光荏苒依然鮮明。

我們是生死契闊、永不離分的家人。

人生這場有時難以喘息、有時又心存感激的試煉,最終篩檢出真愛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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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